深秋十月,天氣總算有轉涼的迹象。
街邊人來人往換上深棕色的風衣外套,匆匆卷起滿地落葉,再一頭紮進這整座城市的車水馬龍。
R coffee新季度的營銷方案将在今天拍闆。
兩個分部争大頭,必然有變成炮灰的那個。
一部的幾次直播都沒有帶動銷量,加上項目組之前的業績連續處于下風,于是從會議開始李思銘就俨然擺出勝利者的姿态。
縱然紀均成百般争取,最後新品不出意外還是落到李思銘手裡。
會議結束,紀均成的團隊獎金打了水漂,柏佳揚被單獨叫進總監辦公室。
桌面上堆疊着各種等待批閱的文件夾,敲門聲響起,裡面的人眼也沒擡,低聲說了句“進”,然後任由他站在原地,像罰站似的注視着對方一份又一份批完那些文件。
不知晾了他多久,楊振中才不急不緩地擡頭:“瞧我,手頭事太多都把你給忘了。”
他擡手一揮:“坐吧。”
柏佳揚站着沒動,沉默兩秒,索性直說:“楊總,關于新季度的營銷方案,我認為還有可優化的空間。”
“哦?”楊振中眉梢一擡,嘴角壓着譏諷的笑意:“行,那說說吧,你有何高見?”
柏佳揚也不至于是職場上不谙世事的愣頭青,來之前他就已經提前和紀均成想好了應對方案。
他遞出剛才沒來得及上報的替補方案,盡量簡短的挑出重點解釋。
“我參考了國内某家同品類咖啡液的數據,他們前期廣告ROI出于行業較低水準,但後期轉化——”
楊振中翻動着文件大略掃過幾眼,随即打斷他的話:“你想說的我都懂,但績效部門,我隻看到結果。”
“公司養你們是需要你們去執行去運作,而不是靠着出國鍍層金回來混混日子,擺給我看的這些花架子。”
他合上文件随手丢到旁邊:“這種垃圾我看太多了。”
柏佳揚目光随着他的動作黯淡一瞬,壓着嗓音:“這不是我個人的提議,二部的提案作為主方向推進,一部輔助的同時也可以同步測試這套新方向。”
“行了。”楊總的耐心終于被耗盡:“不管是你個人還是團隊,下季度再追不上業績,到時候别怪我不給你老爸面子,全都給我卷鋪蓋走人!”
—
除了公司茶水間,午休過後的樓下咖啡廳也是八卦消息散播的源頭。
上午一場大會開得人心惶惶,隔着總裁辦公室傳來的争吵聲更是讓一部的人個個面色鐵青,生怕一不小心就真像楊總說的那樣整個部門打包滾蛋。
邱盈作為實習生看上去最為焦慮:“柏佳揚從楊總辦公室出來人就不見了,也不知道去哪,不會是有什麼事吧?”
“他能有什麼事?那可是楊總當時做了擔保掉回來的人。”旁邊的人拿起一塊曲奇塞進嘴裡,含糊道:“不就是流掉一個方案嘛,做做樣子。”
話音剛落,紀均成眉眼緊蹙,十分罕見的厲聲道:“當時要不是他我們連個像樣的案子都拿不出來,現在說起風涼話了?”
從出方案到落地測試,前前後後柏佳揚費了多少功夫大家是看在眼裡的。
更何況當初他調去深城是遭人算計,根本沒有楊總說得那樣他需要依靠柏學海做成什麼,以他的能力也根本不需要。
其他幾個老職員攔住紀均成,也跟着打圓場:“他什麼都不知道,别跟新人計較。”
等他們說完,司夏才端着托盤送上去。
縱然心裡有一百個想問的問題,卻還是裝作什麼都沒聽見,轉身離開。
忙完傍晚最後一個高峰期,司夏才掏出手機确認消息。
聊天框空空如也,隻有她下午傳送過去孤零零的消息。
——[下班有空嗎,要不要去喝粥?]
工作上的事情她知道不該自己過問,但邱盈的話卻始終環繞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平時不分晝夜都在想着工作的人,該不會真出什麼事吧?
司夏越想越覺得焦慮,還是沒忍住去問紀均成,結果那人也蒸發似的,壓根不回消息。
天氣預報說今晚全城降溫。
一場冷風,把橫在街頭的路邊攤全都吹進了店面,司夏提前挂牌打了烊,随便套在衛衣裡的長發忘記拉出,就招呼司機在籃球場外停了車。
隔着老遠就傳來籃球敲打在地面咚咚的聲響。
她擡眼,望見地面幾道褪色白漆,兩個紅白籃筐以及視線所及,站在籃網下身材高挑的男人。
司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憑着朋友圈幾張圖片就找來這個野球場,也不清楚在這種狀況下見到柏佳揚的開場白要說些什麼。
她設想過一百種結局,關于他們的關系。
司夏自認為是個對愛情還抱有憧憬的人,她也無數次告誡自己,好感和喜歡是兩碼事。
可脫離軌道從來都是一瞬間的事。
就像她,隻聽了一句話,就不由分說站在這裡。
什麼好感,什麼喜歡。
她不想再被這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情緒主導,決定趁着沖動就在今晚把這些有的沒的全部厘清。
司夏擡頭望着布滿鐵鏽的圍網,猶豫兩秒,徑直下了台階往籃筐的方向走去,然後悶頭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點開通訊錄,滑到他的名字。
嗡——
手機先一步震了起來。
“司夏。”
聽到聲音,司夏下意識轉身後退,舉着電話的手沒松,磕磕絆絆解釋起出現在這裡的理由:“給你發消息沒回,所以我……”
隔着幾步的距離,男人清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接着又穿過聽筒,密不透風的灌進她耳邊。
“其實我今天——”
他說:“很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