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俊其實沒有去廁所。
他隻是在大院的西北拐角黑暗處,站着吹了會兒風,十幾分鐘後,才轉身回了小出租屋。
小出租屋裡外靜悄悄的,走廊上隻有昏黃燈光從門口鋪出的一個斜影。
池俊進門時,桌邊已經沒人。
許清舟歪倒在床邊,似乎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許清舟?”
他走至床邊,輕聲喚。
小姑娘一動不動,睡得還挺熟。
醉酒後的小臉粉撲撲的,唇色也泛起一種近乎透明的淺粉,像一枚嫩嫩軟軟的果凍。
池俊盯着看了會兒,鬼使神差伸出手,惡作劇地輕輕捏住了她鼻子。
“說得永遠對我好,你就這麼對我好的啊?”
他眉梢微揚,聲音低低的,輕輕的,還帶着一絲調笑:
“留下這一大桌爛攤子給我收拾?嗯?”
許清舟睡夢中被憋得透不過氣,本能地扭頭,拍開他的手,皺着眉頭,看起來似乎有點嫌他煩。
池俊哂了聲:
“小酒鬼。”
說完幹脆又趁機揪了兩下她的臉蛋,這才拎起被子往她身上一蓋,轉身自己收拾桌子去了。
深夜萬籁俱寂,晚風一陣陣吹拂,送來遙遠的犬吠。
一輪皎月靜靜照着,安靜的室内,池俊彎腰,不緊不慢地收拾着餐桌上的殘羹冷炙。
該扔的扔,該留的留,該擦的擦。
半小時後,池俊提着重重的垃圾袋,扔去樓下。
轉身時,卻被迎面撲來的陰風冷得一激靈。
透過昏黑的光線,池俊看見男鬼飄在他一米外的地方,撅着嘴,看起來似乎有點不高興。
未等池俊開口,池俊開門見山地問:
“俊哥,你喜歡小啞巴對吧?”
又是這個問題。
池俊腳步沒停,直接從男鬼的影子中穿過。
“你腦子有泡對吧?”
腦子有泡的怕是另有其人吧……
男鬼心裡嘀咕,擡頭見池俊停住腳步回頭看他,才後知後覺自己把心裡話給講出來了。
可眼看池俊跟小啞巴之間氣氛越來越不對勁,張彭飛都要死了,總不能臨門一腳改變心意,又不走了吧?
思及此處,男鬼癟了癟嘴,還是鼓足勇氣道:
“俊哥,我就提醒你一句:張彭飛快死了。小啞巴雖好,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黑沉沉的夜裡,忽然掀起一陣冷風。
男鬼擡頭望去,隔着揚起的沙塵樹葉,隻看見池俊盯着自己,神色晦暗不明,看不清眼神。
*
轉眼到了十二月中下旬,氣溫驟降,小鎮仿佛在一夜之間正式跨入了寒冬。
由于各家服裝店鋪都在紮堆忙碌上新,池俊作為拍照模特,到這段時間也一直較忙,已經一連多天沒有休閑娛樂了。
好不容易挨過一段高峰期,池俊終于閑下來,久違地跟幾個朋友約了打打球。
結果,又被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雪打亂了計劃。
最後隻能将陣地從籃球場,轉移到台球室。
“喂,喂?我說了那真是我媽,我媽聲音就是比較年輕啊,她——喂喂?”
一杆入洞,池俊擡眼瞥了眼角落裡又在打電話的王帥。
總覺得這一幕有點熟悉。
李瑞也有這種感覺,指了指王帥,問池俊:“這孫子是不是上次打球也在跟女朋友電話吵架來着?”
池俊:“似乎是。”
想起王帥之前口口聲聲所說的“甜蜜折磨”,李瑞嗤了聲:“媽的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談個戀愛嗎,還他媽天天曬。”
話音剛落,卻聽旁邊插進來王帥一句話:
“以後不曬了,沒得曬了。”
“?”
幾人回頭。
王帥握着手機從椅子上站起來,一臉的心如死灰。
“老子又恢複單身了。”
他把手機屏向外展示,幾人紛紛湊過去瞧。
隻見微信上吵了一通後,最終對方先宣告分手,王帥也沒再挽留,利落地說了個字——分!
平時大夥兒紛紛痛罵王帥談了戀愛後天天虐狗簡直不當人,這會兒見他分了,倒是勸上了。
“不是,真就分了啊?”
“不再哄哄?你倆不是三天兩頭吵都習慣了嗎?”
王帥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哄個屁,就他媽慣的!這次老子是鐵了心分了。”
見狀,衆人識趣地也不再勸他,紛紛又開始安慰他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哪天再給他介紹個妹妹啥的,幾個月後又是一條好漢等雲雲。
王帥正煩躁着,心不在焉地嗯嗯應了幾聲,忽然想起什麼。
“哎對了許俊。”
池俊正擺好搗球的姿勢,聞言,側頭看他。
“怎麼。”
“你妹妹喜歡看話劇嗎?就那個很有名的《簡愛》。”
說着王帥從口袋掏出兩張票:“就聖誕節那天,我特麼原本打算跟女朋友去的,現在沒必要了,給你吧。”
池俊:“給我幹什麼,你跟你弟去呗。”
“倆大男人看這個算怎麼回事?再說我弟那天還要上補習班呢。”
旁邊立馬伸出另一個腦袋:“那給我呗?”
王帥剛分手脾氣正差着呢,伸手就把那腦袋給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