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舟,等張彭飛這個危機解除,我還是會走的。
曾幾何時,這句話一直在徐清舟心頭萦繞,幾乎成為她的心魔。
以至于當時的她寝食難安,她很害怕聽到關于張彭飛的任何消息,偶爾池俊喚一聲“許清舟”,她都會心下一顫,唯恐他下一句接的就是“——張彭飛現在如何如何,所以我得走了。”
可又是從什麼時候,這句話逐漸在心中隐去,蒙上了一層又一層的灰塵的呢?
是從池俊自覺開始自己洗碗?
還是池俊将自己當成小出租屋的正式一員,開始主動修繕小出租屋裡壞掉的器具?
又或者……在她不高興的時候,帶她出去抓娃娃逗她開心?
亦或是,以哥哥的身份警告她,不要早戀,會影響學習?
許清舟說不清楚,總之,那份關乎“池俊會離開”的恐懼,似乎在一件一件微小的事情堆積中,潛移默化地消散了。
有時候,她甚至會莫名其妙地覺得,池俊會就這樣長久地,一直與她呆下去。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時刻,張彭飛猝不及防地出現了。
他以一個屍體的狀态出現,冷冰冰地向他們宣告:來自于張彭飛的危機,正式解除。
那句早已在心底蒙塵的話,忽然之間像是一陣飓風刮過,塵土飛揚之後,清楚而紮眼地顯露了出來——
許清舟,等張彭飛這個危機解除,我還是會走的。
我還是會走的。
“妹妹。”
“妹妹?”
許清舟蓦然回神,發現李瑞在她眼前揮手,一邊揮一邊還扭頭問池俊:
“妹妹不會是被吓着了吧?卧槽别說妹妹了,冷不丁看見個死人我剛才都被吓一跳,多晦氣呀這好好一個跨年——”
見許清舟眼神聚焦,眨了眨眼睫毛,李瑞“嘿”了聲,連忙問:
“沒事吧妹妹?”
許清舟飛快看了一眼池俊。
昏暗光線下,倉促一瞥,并不能觀察清楚後者的眼神和表情。
許清舟垂下眼,搖了搖頭。
“那咱趕緊回去吧?”
許清舟點頭,剛轉身走了兩步,卻又被李銘拉住:“舟舟,你玩偶掉了。”
許清舟回頭,這才發現她的白色狐狸玩偶不知什麼時候掉在地上,她勉強提了提嘴角,将玩偶撿起來拍了拍,重新抱在懷裡,往前走去。
李瑞走在後頭,見許清舟抱着玩偶在前面走得飛快,想了想,還是對池俊道:
“許俊,我覺得妹妹剛才還是被吓到了,回去你好好開導她一下。許俊……許俊???”
池俊看他一眼。
李瑞收回手,嘴裡嘀咕:
“怎麼回事你們兄妹倆,一個兩個看着都不對勁呢……”
*
後半程,兩對兄妹分道揚镳。
距離租房大院還有十五分鐘路程,池俊和許清舟一路無話,空氣中隻有冷風刷刷拂動樹葉的聲響。
淩晨時分,租房大院一片漆黑,四周靜悄悄的。
許清舟進門後,将狐狸玩偶擺在床頭的椅子上,便開始燒水準備洗漱睡覺。
可水壺燒開叫了半晌,許清舟隻是坐在小書桌前,執筆盯着試卷發呆。
直到池俊洗完澡回來,提醒她:“水燒開了。”
許清舟才大夢初醒般,先是望着池俊茫然地愣了下,旋即才匆忙放下筆往外走,結果把燒得滾燙的開始倒進盆中,沒加涼水就将手伸進去,成功把小拇指燙出了水泡。
“你是要把自己煮了嗎?”
邊幫許清舟塗藥膏時,池俊邊忍不住吐槽。
許清舟垂着頭,隻是盯着池俊幫自己塗藥膏的手指,一聲不吭。
直到池俊忽然嚴肅喚了她一聲:
“許清舟。”
許清舟心頭一緊,頓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擡起頭,望向池俊。
池俊目光直直地盯着她,似乎有話要說。
許清舟腦子瞬間閃現出張彭飛一隻腳掉了鞋的屍體,忍不住屏了屏呼吸,腦海中的一根弦繃到極緻,等待對方接下來宛如審判一樣的話。
然而,對視數秒,池俊隻是伸手在她腦門上輕輕彈了下。
“想什麼呢,”
說着站起來将藥膏擰好,扭頭示意了一下床的方向:“睡覺去。”
除此之外,池俊再無二話。
許清舟沉默地看着他去放藥膏的背影,抿了抿唇,最終什麼也沒說,默默上床,拉開被子蓋在身上,閉上了眼睛。
*
這一夜,許清舟睡得并不安穩。
閉上眼睛,眼前出現的都是張彭飛屍體被擡上來的那一幕,以及夢中池俊冷冰冰地看着她說:“我不是說了嗎,張彭飛危機解除,我還是會離開。”
話落,他并沒有等待她的回答,幾乎是瞬間便化作一縷透明的煙,随風徹底消散。
許清舟就是在那個時候驚醒的。
她側頭盯着垂在床中央的灰色簾子,看了許久,才鼓足勇氣,輕輕地,輕輕地,從底下撩開一點——
池俊還在睡。
許清舟撩着簾的手沒動,臉上卻明顯松了口氣。
又在床上躺着發了會兒呆,許清舟緩緩坐起身,下床煮早飯。
今天的早飯,煮的是池俊最愛的紅豆沙小圓子。
池俊起床時,許清舟已經出門了。
煮好的紅豆沙盛在小餐桌上,用盤子反扣,底下還壓了一張紙條:
【我去書店學習了,應該會晚上回來,午飯做好放在鍋裡了】
盯着這紙條,不知怎的,池俊忽然就想起當初自己化為人身後的第二天,許清舟也是留了這樣一張紙條,然後在書店躲了他一天,晚上才姗姗而歸。
他皺了皺眉,單手将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今天天氣還算不錯,陽光燦爛,溫度卻偏低,底下大院不時傳來孩童們放假嬉鬧的歡笑聲。
池俊坐在桌前吃着紅豆沙時,收到了李瑞發來的微信,說上午打完球後,臨時加了個下午去滑雪的娛樂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