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了張嘴,半晌,有點尴尬地問池俊:
“你們……認識?”
可話落,沒等到池俊回答,餘光卻見剛才還不斷對他鞠躬的外賣員小姑娘,跟見了鬼似的轉身落荒而逃。
“……”
他皺了皺眉,料想池俊也不認識送外賣的。
大概這小姑娘就是見池俊長得好看,有點發愣而已。
之燕沒再多想,拎着蛋糕轉身往包廂裡去,見池俊還站在門口,扭頭喚了一聲。
“許俊,切蛋糕啦。”
屋裡不知被誰關了燈,衆人紛紛站起身,氣氛熱烈地你一根我一根插上蠟燭,給Rolly姐唱了生日歌,又起哄着Rolly姐許願。
一片期待的眼神中,Rolly很給面子地許了個願,笑眯眯地吹滅了蠟燭。
“許俊,切蛋糕吧。”
Amay姐将塑料刀塞到池俊手裡,輕輕将他往前推了一把。
池俊也不知在想什麼,手裡捏着把塑料刀,卻似若有所思。
直到氣氛逐漸從熱烈變得凝滞,陳蜜忍不住伸手,輕輕地掐了一下池俊的胳臂提醒他,可這時,池俊卻輕輕眨了下眼,如夢初醒般,當即便放下了切蛋糕的手。
“抱歉,我還有事,選走一步。”
話落,他沒等任何人反應,轉身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迅速往包廂外走去。
包廂内衆人一臉震驚懵逼。
“哎哎,許俊!”
“怎麼回事?就突然走了……”
“我去看看。”
“……”
*
從酒吧出來,一門之隔的外面冬夜,似乎更冷,更沉了。
許清舟回憶起剛才在包廂門口看見的那一幕,一屋子的俊男美女,是青春靓麗的鮮活,池俊置身其中,是那麼的和諧,那麼的吸睛醒目。
而她,許清舟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笨重窒悶的外賣服——
一顆心像是泡在水裡的海綿,脹脹的,沉沉的,重的像是要将她拖入無邊無際的海底。
她忽然之間覺得很疲倦,很累。
馬路對面有一個小公園,晚上清清靜靜的,沒什麼人。
許清舟推着電動車過去,坐在花壇邊,呼吸着冬夜的冷空氣,大腦放空地望着天空的幾顆星子發呆。
看着看着,倦意襲來,她忍不住又垂下了頭。
池俊從酒吧門口出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小公園晚上昏沉沉的,隻有花壇邊的燈亮起微弱的光,穿着肥肥大大舊黃色外賣服的小姑娘,就這麼坐在花壇邊,兩隻手撐在腿側,小腦袋深深地垂着。
像是累極了。
他一步步走過去,小姑娘并沒有注意到,依舊是垂着頭。
走得近了,池俊才發現,許清舟閉着眼。
睡着了似的。
池俊無意識笑了聲,卻又在轉瞬,笑容消失,忍不住捏緊了垂在身側的手指。
到底是多累,一天下來送了多少外賣,才會在這種漆黑又冰冷的冬夜,疲倦到坐在花壇邊就睡着?
其實池俊比誰都知道,如果不是因為他,許清舟的生活絕不會窘迫至此。
老太太臨死之前,還是給孫女留了些積蓄的。
雖不至于衣食無憂,撐到高考後卻是綽綽有餘。
可為了讓她放他離開,池俊将自己僞裝成一個索取無度、懶惰又自私的狐狸。
而這個小姑娘,居然就真的,一次又一次地将積蓄往外掏,一次又一次地瘋狂擠壓自己的學習時間,去找兼職賺錢,她單純地恨不得将一顆心捧到他面前,隻是為了滿足他——
【池俊,你想要什麼都我會給你買的】
【手機、電腦、遊戲機……别人有的,你也都會有】
小姑娘說這些話時的笑容,還曆曆在目。
池俊回望着那些笑容,一顆心,卻在此時酸澀到了極緻。
一陣夜風拂過,帶着寒意,吹得幹枯落葉刮擦在水泥地上,發出咔咔的摩擦聲響。
許清舟深吸一口氣,大腦在清明的一瞬間,才意識到剛才自己幾乎要睡着。
她輕輕晃了晃腦袋,睜開眼時,第一感覺身上似乎有點重。
有一種溫暖的厚重,擋住了寒冷的侵襲。
許清舟低頭看了眼。
是池俊的羽絨服。
她愣了一下,擡頭望去,這才發現池俊身上穿着單薄的毛衣,半蹲在她面前,也不知等了多久。
見她醒來,池俊嘴角往上挑了下。
“醒了?”
許清舟點頭。
不明白他怎麼不在溫暖的包廂裡呆着,倒跑到這裡來了。
而池俊看起來也并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就那麼仰頭看着她,眼睛裡,有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他就這樣看着她,很久,很久。
久到許清舟有點經受不住,低頭要将衣服脫下,給他穿上禦寒時,一隻手忽然伸過來。
許清舟動作一頓,就感覺到池俊手指落在她臉側,輕輕捏了捏她的臉。
明明是冰冷的觸感,所觸碰之處,卻一瞬間,像是點燃了火種,熱度順着皮膚迅速傳達四肢百骸。
這是池俊第一次,對她做這麼親密的動作。
許清舟怔怔地望着池俊,然後,就在那雙引得她心悸不已的黑眸凝望中,她聽到,池俊的沙啞聲,裹挾在風中,纏綿地鑽入耳中——
“許清舟,我缺什麼你就努力給什麼。”
“那我缺個女朋友,你是不是要将自己送給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