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進徑直踱步向廂房内唯一的一葉窗扇,将窗扉輕推出一條縫隙,銳利的視線從縫隙中觀察着客棧外的情況。
已入四更天的果雲鎮籠罩在深沉的黑暗當中,阒然無聲。
好半晌,遂進才放下窗扉行至桌前。
舒巧巧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遂進悠哉悠哉倒了兩杯熱茶,一杯擱置在距離她最近的位置,另一杯湊到唇邊,優雅地啜着那品相并不太好的茶水。
遂進瞥了眼秀眉緊皺的舒巧巧,緩聲道:“巧繡娘無需擔憂,本公子并不會過問那人之事。”
那人?刀疤男邢凘?
舒巧巧眼眸一轉,噌一下就在他身旁位置坐下,因為一時動作過大還不小心牽扯到了肺腑之傷。她壓了壓湧上喉間的血腥氣,雙眸緊盯着遂進:“遂公子清楚知曉那人與安排埋伏之人的關系,是麼?”
遂進剛張嘴準備回答,舒巧巧就生怕他開口即拒絕,她慌忙補充道:“民女實誠告訴公子,民女實為貪生怕死之鼠輩,舒府現下又因爹爹的事情不得善終。民女隻怕某一天便橫屍街頭而不知所因,所以……還請公子莫要對民女有所隐瞞。”
說到動情之處,舒巧巧還擠出兩顆淚來,淚珠懸在眼眶欲落未落,泛紅的眼尾讓她看上去十分楚楚可憐。
遂進身形一僵,沉默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隻抿緊雙唇凝望着她。
舒巧巧擡了擡眉,疑惑地端詳着遂進的表情,直至感受到掌心傳來細微的甕動,才後知後覺剛剛戲到深處動之以情、情急之下抓住了遂進放在桌上的手腕。
常年練武之人的硬朗骨骼和炙熱溫度從掌心肌膚處傳來,舒巧巧像觸及燙手山芋一般慌忙把手瑟縮收回,“哈哈”一聲尬笑道:“抱歉抱歉,一時着急。”
遂進劍眉緊蹙,瞥了眼被松開的手腕,眸色中閃過瞬間的晦暗。他悄無聲息地深呼吸了一番,才開口道:“我目前所知,那人也不過是受背後之人差遣的侍衛罷了。”
侍衛?舒巧巧回想起邢凘對遂進的态度,以及對她的威脅語句,全然不似隻是受差遣之人。什麼人會這麼心大,給一個侍衛這麼大的權限?
舒巧巧百思不得其解:“背後之人是何人?”
遂進眸光閃了閃,顯然在猶豫着要不要回答這個問題,但當他看到舒巧巧那如炬的目光時,隻能歎息一聲道:“是舒丞相上書彈劾過的官員罷。”
“官員?官員何至于有如此大的勢力,輕易便能差遣百餘暗衛埋伏,這不是置朝中秩序于不顧嗎?”
“那人早年為保住當朝江山社稷立下豐功偉績,遂封為将軍,自然而然便擁有一定可供差遣之人。舒丞相正是因為與巧繡娘有同樣的擔擾才上書提議,豈料招緻他懷恨在心,落得如此下場。”
“遂公子能否告知民女,此人姓甚名誰?好讓民女日後在道上見着了能避遠些。”
遂進扣在桌上的指尖泛着不自然的白:“恒渡所傳遞予我的消息中,隻知此人名中有‘原’一字,其餘便一無所知。”
舒巧巧還欲再探尋出這人的具體面容信息,看能否和原身回憶裡的面具男對上号。但一說曹操,曹操就到——恒渡在廂房外敲了敲門,小心翼翼地喚了聲:“公子……”
遂進按住正打算起身的舒巧巧,俯身湊近輕聲道:“巧繡娘還請放心,本公子定當全力保住巧繡娘的性命。”
舒巧巧有些錯愕地注視着他起身開門,離開時衣袖拂過她的手背,帶起一陣顫人的寒栗。遂進的話語雖然聽上去十分大義凜然,彷如帶了男主光環,但舒巧巧仔細一想,這話似乎就暗示着她,那人必定不會就此輕易放過,未來或許還會有多次像今日這般的埋伏擊殺,而遂進和那人似是也有仇恨糾纏……
細思極恐,粗思也恐……
舒巧巧打了個寒顫,而後搖了搖頭将這恐懼甩了出去。
她探頭望去,隻見恒渡躬身門外,手裡還舉着一張榜文:“公子,小的去比對了大賽公文。如公子所想,公文有異。”
恒渡輕聲禀報着,将果雲鎮和翩中鎮所得的榜文一并交遞到遂進手裡。
兩張榜文總體大緻相似,隻是果雲鎮公示的榜文上沒有所謂賽前篩選的事項内容,其上規矩條例與郝笙所述并無二緻,鎮級賽事正式開始時間仍然為今年的春分時節,經此一趟時間仍然十分充裕。
遂進将榜文塞到舒巧巧手裡,開口吩咐道:“恒渡,明日驅策馬車前往學堂,邀蘭大人至果雲鎮與我見面,告知蘭大人本公子有要事商量便可。”
“是。”
舒巧巧疑惑道:“蘭大人不是朝廷命官麼?萬一像上次那般撲空怎麼辦?”
“上次恰巧朝中要事突發,這才錯開了時日未能見面。但近日蘭大人必定會在學堂歇下。”
“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