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還有鬼差來參與,長久以往,輸了錢的鬼差們知道第五茗在這種局上不可能輸後,就不和她玩了。
第五茗無聊,就自己和自己玩,尋了入局的小鬼做賭,若是她對了,小鬼們沒有任何好處,當然,也不會受到懲罰。
反之,若是她猜不出來,那小鬼便能讨得賞賜。
神眼還在時,她隻遇見過一隻猜不出來的鬼,她當時不僅錯了,反而還讓那小鬼猜準了她。
事後,和那小鬼以其他小鬼做賭開了九千九百九十局,兩人幾乎是平手。
至少在她的記憶裡,隻有那小鬼玩【解謎】遊戲,能心細如發,數條佐證,沒有偏差。
眼前恍惚,第五茗思緒百轉,低聲歎氣,心道:怎麼會,這人太清冷了,那小鬼最是仗義,不像…不像…
回過神,她答道:“嗯,不出其右,和仙君猜想的一樣。”
月上梢頭,正好是一刻光陰流轉,洞口那方,走出來一人,雙手抱着一大捆木枝。
當看見這邊雜亂堆砌的木材和篷布,以及上面躺着的老翁,那人丢了手上的東西,疾步跑了過來。
借着燒屍餘下的微弱火光,第五茗看清了來人的着裝和面容,驚呼道:“是他!背包袱的送葬人。”
酆小洪應道:“嗯,是他。”
束袖灰衣,同色行囊,沒有冠和簪的松軟發髻,來人正是郤人傑。
此番身上又多了一層夜色,衣服上還沾染了在石洞裡蹭上的白灰,本就潦草不堪,如今更是狼狽。
他停在十一伯面前,伸出手,小心翼翼探了探鼻息,又從懷裡掏出一塊方布,先是放在脖頸上找尋生氣,沒有尋到,哀默一聲,才把方布用随身攜帶的油壺浸染。
油過布上,本來還稀疏的針腳,被黏糊糊的油珠覆上。
郤人傑把油布蓋在了十一伯面上,沉聲道:“是我來遲了,這村上兩百人,都沒了。對不起…”
說完,他又折回山洞,拖出一大捆草藥回到十一伯身邊,燒出濃煙,在四周掃拂,接着把油壺裡的油珠全倒在了十一伯和這堆木材篷布上。
見狀,第五茗和酆小洪從篷布上起來,站到了一旁。
酆小洪思索一番,道:“上君可想知此人是誰?”
第五茗癟嘴,搖頭道:“不想…”
這答案出乎意料,讓酆小洪準備好的話,咽了回去,問道:“為何?我以為上君會對他感興趣。”
第五茗悠悠道:“因為答案我心中已知。”
酆小洪吃驚。
第五茗笑道:“還是剛剛我讓你玩的那場遊戲,這次換我,你隻需點頭搖頭。”
酆小洪點頭道:“好。”
第五茗豎起一指,道:“風有情可見過他?”
如約,酆小洪點了點頭。
第五茗又折出一指,道:“可是那琉璃牌樓的主人?”
酆小洪又點了點頭。
第五茗笑了笑,把手指全握了回去,抿唇道:“我既然知道龜妖阮瓀不是那倒黴的第四城隍,而他才是,又知道他是風有情點飛不上去的人,這就夠了。他和幾位帝君有關,所以我不問,也不想知道。”
猶豫了會,她搖頭歎道:“他究竟是誰,我問了,又知道的太清楚了,到時候,指不定會惹上麻煩,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照舊,酆小洪還是點了點頭,卻欲言又止,但笑不語地看着第五茗。
一旁的燒屍堆裡,郤人傑引出火苗,嘩地一下,把這邊也燒着了。
兩堆火,一大一小,大的裡面隻燒着一具屍體,小的那堆有一百九十九具,裡面的屍灰越燒越多,夜間起風,帶走了一半,火跟着也小了一些。
第五茗身上一輕,少了屍身帶來的禁制,繞石料場裡的火堆走了好幾圈,還試探地跑到了洞口處,虛無的身體對着地上的樹枝踹了兩腳,發洩完,又朝火堆旁的酆小洪,打趣道:“我肉身消,一沒靈位需要天魂守,二沒屍身需要地魂護,氣魄也因大火燒毀全散了,如今總算是自由了。你倒是可憐了,有靈位,有根源,走不掉…”
她樂呵呵地笑,一眨眼間,酆小洪瞬息在旁,道:“上君…我不受禁…”
他語氣頗為無奈。
第五茗笑容頓時僵住,拍着腦袋道:“我忘了,你恢複了法力,是仙君…先前我還靠着你才能行動的,忘了…忘了。”
打趣小鬼慣了,一時得意,竟把仙君也當小鬼,用來取樂了。
頭上玄月高挂,現下,酆小洪倒是看着更着急一些,他道:“兩無常去了許久,估計又出了什麼岔子,我們去土地廟尋一尋?”
第五茗贊同道:“也好,鬼魂身體輕,别待會兒飄着飄着,他兩找不到我,真成了凡間遊蕩的孤魂野鬼,那就慘了。”
眼中遠處火光跳動,酆小洪否定道:“不會的…我會守在上君身邊,你絕不會做孤魂野鬼。”
撲撲撲…心跳忽然亂了。
第五茗青白的臉,被夜裡的火映得有一些紅潤,側頭,尴尬應道:“哦…是嗎…哈哈哈…有仙君相伴就是方便哈…我…這火烤着真熱…時間不早了,得去找埭骰埭桡大哥們了。”
這不是故事裡才有的橋段嗎…
這話不也是隻有編故事的時候才用嗎?
誰家好人,說這些起雞皮疙瘩話啊!!
有病啊…
為了定心,第五茗默念起清心咒,‘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風無起,波瀾不驚…’,才兩句,就搖起頭。
她小女兒模樣,酆小洪倒是沒怎麼見過,柔聲道:“嗯,是該早些上鬼道。”
石洞裡還有些材枝順靠在石壁上,地上全是枝葉拖動的痕迹,前面的腳印,隻能隐約看見一個大緻輪廓,來來回回,郤人傑之前在洞裡,果然是在清理洞裡十一伯留下的樹枝。
第五茗和酆小洪直奔洞口另一端,到洞口時,一點天上玄月的光透了出來,白光一閃,第五茗猛然被一股力量召喚拖走。
腳下抵觸,她雙手想要抓住一個堅固的東西,來定住身子,卻隻來得及大喊一聲,道:“仙君,救我!”
速度太快,根本來不及反應。酆小洪指尖法力凝聚,沿她消失的方向,瞬息而至,堪堪在石料場内才拉住她的手。
他自責道:“上君,是我大意了。”
第五茗心有餘悸,道:“還好,還好…小命還在。”
雙雙站定在地,酆小洪關心道:“可有不适?”
第五茗搖了搖頭。
手上有源源不斷的法力湧來,可仍是有一股力量在拉着她的身體,向火光熄奄的方向拽動。
眼前一幕,瞬間讓她心下了然,她道:“我知道了。”
舉起二人交握的雙手,第五茗另一隻手示意酆小洪看向火堆旁跪拜在地的人,苦笑道:“他居然能給我刻銘牌碑。”
知道原因後,酆小洪明顯松了一口氣,握住第五茗的力道也減了一些,道:“上君受銘牌碑禁制,可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