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天上仙,也因為活得久,她才知道他們和天上星一樣,還沒小鬼真。
一時不察,話說的有些過了。
聽見對方低聲傳來一句“她不是那樣的仙君。”
第五茗趕緊轉移話題,道:“我還想起一些,後來中元節,對着地官好像也拜了拜,下元節同村裡人出去時,似乎也順口央了央水官。我也不是胡亂求神拜佛,想着他們三個仙階高,拜他們指不定比拜天上那群人有用,但現在看來,好像沒有用,我們不是照樣曆了水災嘛。”
說到此處,她不免感歎道:“唉…倒是我忘了,我不該如此張狂的,我本就不配享好日子。這本子還是我多廢了一碗血,改出來的,壽數都難得,更談不上有福可享。”
忽而,轉過頭,才發現酆小洪一直盯着她看,視線對撞,她不好意思地垂眸躲避,尴尬笑道:“好好的,仙君怎麼想起來問我這件事,這不會…”
糟了!
心中忐忑…
驚恐地搜索起地上人身影,她心安一分:還好,還在。
思忖片刻,她雙唇顫抖道:“仙君這般問,神格影響命數,如果不是東嶽帝君,也不是風有情的話,臨安郡是我降世之地,郤人傑是轄地之官,你的意思,他該不會是我害的吧?”
求神之問出口時,酆小洪就知道第五茗會想到此處,他接話,幹脆地道:“不是,上君勿自擾,他本就是這命數。”
雙手拽緊了衣袖,第五茗轉回頭,瞧見酆小洪眼神如剛才一般,并沒有閃躲,才稍稍安下心來,道:“唉…我和他,估計都是該受苦的人。”
她心裡卻想:怎麼一直盯着我看?難不成是我剛剛言論過于激昂?
正準備再一次躲避對撞的視線…
郤人傑燒出的金輝,在他兩身上徹底暗了下去,酆小洪臉上照映出的金光也沒了,他先第五茗一步,将視線收了回去,轉頭看向了地上的人。
細細回憶剛剛第五茗說的話,酆小洪知道她求了神,也拜了神,但幸好都是些利己小事,影響不大,金輝也如期在第五茗身上燒盡。
他猜測暴雨連下一月,估計和這有一點點關聯,因而才會改變郤人傑的命劫,具體的牽扯,他還需細算之後才能知曉。
手中握住腰間佩印墜子,施法蔔算,心中緊張着郤人傑之事,他嘴上卻安慰第五茗道:“以後會好的。”
沒法力,沒神眼的第五茗,自然看不出酆小洪的小動作,她感歎道:“可惜了,郤人傑這樣的人,哪怕身死魂留,做一個城隍也好啊,他為國為民,為一方思慮,所轄區域定當太平,根本不用百姓祈願。天帝慣會做事,風有情都把牌樓拔起來了,還能想出這法子,讓他自己燒了功德,又把牌樓給埋回去。”
對于她的話,酆小洪難得敷衍地“嗯”了一次。
第五茗問道:“你知道他什麼時候走嗎?我們能在黃泉和他走一段嗎?得了他的金輝,至少要請他飲一杯茶酒,再送他入輪回的。”
這方,酆小洪的手從佩印墜子上松了下來,可能因為影響郤人傑命數的是前司命神格,他竟是算不出。
心中有一絲憂慮,說話的語氣也跟着淡了一點,他答道:“應該不能,他散的不僅僅是功德業力,還有他自己。”
情緒沒聽出來,話中意思也沒聽出來,第五茗疑惑道:“什麼意思?”
酆小洪道:“人界因疫病有三千鬼魂滞留,地府還有因孟婆湯缺,奈何橋損而收養着萬名鬼魂。而地下魂、地上魂擁擠,魂擠魂,容易生出鬼怨異變,所以亡人魂也需要他安撫。”
第五茗點着頭,她知道是有這種情況,一般冤死的鬼魂,地府都是找債主燒寄功德,消解怒怨。
酆小洪繼續道:“郤人傑雖是大功德之人,可在大水之際,身上一多半的功德給了過水湖大妖,半成功德又折在了一半水中亡魂上,到如今,早就不夠了,東嶽帝君便一早讨了他的魂魄來安撫所有鬼魂。”
頓了頓,他又道:“當初天帝争着搶着要收上天的人,今朝隻剩一副魂魄,他倒是願意松手了。”
魂魄也能燒?
第五茗沒聽說過,但東嶽帝君去要來了,自然是有用,她想着想着,便覺得有些煩悶,抱怨道:“非要這麼做嗎?這行事風格當真和天界有點像了。”
心裡替郤人傑委屈,瞧見酆小洪緊鎖未松的眼眸一直看着郤人傑,心中忽明,她似發現了點什麼。
她想到酆小洪從泰山來,魂神歸位,法力恢複,已然是渡劫成功的飛升之象,而對方卻看似粘着她,實際是一直流連在風雨江道上。
她心下了然:我還以為仙君是為我而來,原來是受東嶽帝君指令,為郤人傑而至,是我自戀了。想必…東嶽帝君并沒有放棄他吧。
一改姿态,第五茗聳聳肩,輕松道:“算了...和我也無關,還想求一點仙君法力,送我去一趟平安村土地廟。”
酆小洪神情凝了凝,不解對方話中意思。
本是兩人約定一同前往,此時第五茗卻改了話。
不多時,便又聽見第五茗繼續道:“埭骰埭桡臨時上陣,那酸楂土地瞧着也有些不能擔事,他們估計被什麼絆住了,不然,這麼一大晌,不該遲遲沒人回來,要不仙君送我去酸楂土地那兒,我自己去說道說道?”
下方,郤人傑把冊上人數清點完畢,燒十一伯的火堆奄奄一息,他把東西收進了背上包袱中,撿起地上一根材棍,準備離去。
這節骨眼,指不定酆小洪還同郤人傑有事要辦,她為二人考慮着,道:“如果上君還有事忙,可以把我扔在土地廟外,再立馬回來,郤大人這幅模樣,走不了多遠。”
她擡腳走動,一步距離後,就撞上了銘牌碑帶來的禁制。
寸步難行…
手腕被人從身後拉住,溫熱暖意如之前一樣,從手腕襲來,讓魂魄自由輕松。
腳下輕輕滑動,走出了緊固她的界限。
耳旁,酆小洪無奈道:“上君,我無事需忙。”
第五茗回轉頭,看見正緊盯她一臉沉思的酆小洪,愣愣出神…
模樣委屈。
神情落寞。
第五茗手上頓挫,心中漏數,生出萬千自責之言。
她好像總覺得他應該很忙…
她好像每次說出的話都像是在趕他走…
她好像用完他就扔…
她好像和他應該是一樣的…
現下來說,他們都還隻是遊蕩人間的小鬼。
她會不會太不知禮,做得太過分了。
郤人傑從兩人身旁經過,一拄一挪,速度不慢,很快身影消失在了來時的洞口。
石料場内兩鬼,無人在意。
幽魂減少,幹材明火未熄,吹起的風不比第五茗手腕上的溫度低,她先破局,尴尬道:“哦,原來仙君不忙…那勞煩仙君一同去一趟土地廟看看情況?”
酆小洪神情終于舒緩,低聲回道:“走吧。”
擡步,開道在前,他拉着第五茗走向了郤人傑消失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