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瑞面色一喜,忙道:“明上午巳時!”
趙世安:“……”
合着這是和那邊說好了,今個來通知他。
他輕嗤,從後腰拿出扇子,随着落日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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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霖也在吃晚飯,隻不過他是在柴房裡捧着一個涼透的土芋在吃,這是早上剩的。
堂屋那邊吃着餅子和菜,不時有歡聲笑語傳來,阮霖把最後一點帶皮的土芋塞進嘴裡,透過窗戶看月亮,眼眸中有幾分落寞。
他又垂眸,他想爹娘了,六年未見,也不知還能不能相見。
怕是不能了。
阮霖躺在草垛上,把煩亂的思緒收回,深深呼吸幾下,把恨意壓下去,聽着外面煩人的知了叫聲閉上眼強迫自己睡覺。
翌日天一亮,後院的雞打鳴,阮霖起來洗了臉,又折了楊柳枝咬了咬。
他用個帕子遮住臉去後院剁草、又喂了雞鴨,這樣額頭還是被蚊子咬了個包。
他撓了幾下,又在前院劈了柴,不多時,趙大洪和王興元也起床,兩個人洗漱後去了竈房。
王興元不讓阮霖進竈房,燒柴火也不讓,面上說是心疼他,其實是怕他進竈房偷吃東西,再偷學了他的手藝。
在看到阮霖自覺背着背簍拿起鐮刀去打豬草,他滿意笑了笑,遞給他一個土芋當早飯。
阮霖接過,默不作聲出門,土芋這東西煮熟吃沒什麼味道,吃了幾日阮霖嫌膩歪,走過菜地時摘了幾個小紅椒。
到了後山底下,他先去竹林挖了個筍,找了個無人處,拿了兩塊火石蹭出火星子,又加柴攏了一堆火。
他把土芋放進去烤,又拿出鐮刀在筍殼上劃拉一刀,一層一層把筍殼剝開丢掉,找了根棍插在筍上,他慢慢去烤。
土芋好了後,他用棍子扒拉出來,去掉皮,等快放涼一口土芋一口辣椒,他吃的額頭直冒汗,這會兒筍好了,他吹了吹吃了口,清脆卻沒什麼味,能下咽,剛好緩解了辣味兒。
吃飽後他起身踩滅火星子,又用土埋了埋,去附近打豬草,這次他打的極為迅速,不到半個時辰,一筐豬草滿滿當當。
隻是不能壓,一壓能看出這筐豬草有多虛。
阮霖才不管,把筐和鐮刀放在溝裡,他小跑回村裡,避着人在村西爬上了一棵楊樹。
楊樹枝繁葉茂,他爬上去人們不仔細看,壓根看不到他。
他掀開樹葉,眯着眼往遠處的裡正家看,挑了挑眉,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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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正家院子有棵榆錢樹,幾隻鳥雀在樹上叽叽喳喳,樹蔭底下放了張木桌,現在趙世安和他二叔麼楊瑞正端坐着,裡正在他們對面。
同村的漢子來上門相見,這事尋常,他們先閑談了會兒,沒過多久,姐兒跟着她娘一塊出來,挨着趙德坐下。
趙世安看了眼姐兒,他隻知道她叫趙意,模樣還成,衣着打扮挺素雅。
不過關他何事,他可不想娶親,自己一個人自在極了,要不是楊瑞昨晚提到他爹娘,他是不會來這裡。
又說了幾句,大人們去了屋裡,這意思是讓他們單獨相處相處。
趙世安喝了口茶,一擡頭,剛才文靜的姐兒現在翹着二郎腿哆嗦着腿,面上充滿了不耐。
還抓了把瓜子,磕一個随口往地上一吐殼,見他看過來,還啧了一聲,滿臉嫌棄。
趙世安:“……”
懂了,也是被迫相見。
趙世安:“趙小姐,咱們同病相憐。”
趙意一點頭低聲道:“看出來了,你别亂動,說話小聲些,他們正在屋裡看,先把今個混過去,等你回去就說相不上我,别自作多情,我也看不上你。”
趙世安笑道:“妥。”
半個時辰後,趙世安他們出去,有人聽到風聲特意在外頭等着,不過看趙世安和往常一樣的模樣,也摸不準他的心思。
到了家裡,趙武問他如何想,趙世安搖頭。
趙武嗯了一聲,給楊瑞說了聲,趁着還早,他去縣裡看看,還能不能扛大包。
楊瑞愁苦着臉給趙武準備了餅和鹹菜,還有放涼的溫水:“路上慢點。”
趙武點頭,出去前拍了拍趙世安肩膀:“午飯不必回去,在這兒吃。”
趙世安從善如流:“聽二叔的。”
兩個人目送趙武走遠後——
楊瑞掐着腰壓着嗓子質問趙世安:“趙意這麼好的姐兒,你到底哪裡不滿意?!”
趙世安漫不經心道:“我還不想成親。”
楊瑞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這漢子,現在出了孝能去科舉,怎麼,你還想讓我們家養你不成,我告訴你,沒門!”
“趙意他爹可是裡正,你娶了趙意,你老丈人自會供養你,讀書多燒銀子你又不是不知,何苦在這時犯倔!”
還真是如此,趙世安撇嘴:“哦。”
楊瑞和趙世安互瞪着彼此。
趙榆看了一眼沒理會他們,隻要爹不在,小爹和世安哥就會這樣,他習慣了。
他腳步忽得停下,看了幾眼外面道:“小爹,爹好像回來了。”
楊瑞立馬挂上笑臉:“世安,中午想吃什麼,二叔麼給你做。”
趙世安也笑得和氣:“二叔麼做什麼,我就吃什麼。”
趙榆眨了下眼:“小爹,世安哥,我看錯了,是五叔,不是爹。”
楊瑞瞬間吊起眉眼:“趙世安,你這麼大了,也該成親,不然你二叔不放心,趙意可是這附近最好的一個姐兒,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你自己掂量掂量。”
趙世安拍拍衣服上的灰塵,拱了拱手:“二叔麼,我就不在家裡吃了,先走了。”
他出去前敲了下趙榆的腦殼,嘟囔道:“也沒那麼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