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利把檀音寺的出遊敲定下來,喻青當晚就寫了封密箋傳去寺裡,表示自己和公主兩日後就會到訪。
她發現公主晚上總是心不在焉的,難道還沒從白天的驚吓中緩過來嗎?
這不免讓她有些憂慮。
公主太嬌弱了,不太承受得了意外啊。檀音寺那邊……能行嗎?她得叮囑一下,讓對方更委婉、更小心些……反正别害得清嘉擔驚受怕。
清嘉公主不喜張揚,喻青也如她所願沒安排多大的排場,就一隊車馬,幾人随侍。兩日後一早,喻青已經準備出發,又有一架馬車由遠及近停在侯府門前,車上人撥開車簾:“喻兄?正要找你,你這是要去哪?”
來人正是聞朔。
聞二公子是他家獨一個的閑人,一日日沒什麼正事。喻青這些日子因為大婚的緣故在休沐,每次他找不到旁人,知道喻青閑着,就來找她。
“你怎麼又來了?”喻青道,“我正要出府,去京郊。”
“京郊?還沒到打獵的好時候吧?”聞朔道,“别去了,城南有家珍獸閣今日開張,掌櫃的我認識,他那裡有趣的東西不少,喻兄跟我去捧個場?”
“你自己去,”喻青毫不猶豫地拒了,“我有正事。”
“你不是休沐嗎?有什麼正事?”
喻青:“我……”
這時隻聽後方家仆傳報:“殿下到了。”
兩人一同回身,隻見一名亭亭玉立、以紗遮面的佳人正由侍女扶着從小轎下來。聞朔一愣,直直地看過去,喻青用手肘把他支了個趔趄,讓這家夥别亂看。
“有些遲了,”清嘉柔聲道,“驸馬久等。”
喻青立刻撇下聞朔,迎着清嘉來到侯府馬車前。
“這位是?”
聞朔已然知曉這女子是誰了,連忙拱手自報家門:“在下聞朔,見過清嘉公主。”
“是驸馬的友人嗎?”清嘉問,“可有要緊事?”
喻青毫不客氣:“不要緊,殿下不用管。來,臣扶您上車。”
“……”聞朔彬彬有禮地對公主說,“不知喻兄和殿下今日出遊,貿然叨擾,殿下見諒。在下先告辭了,改日再來拜訪。”
喻青扶公主先上了車,回身看聞朔正對自己擠眉弄眼,揶揄意味很是明顯:搞了半天,你的正事就是這個啊。
“喻兄,想不到你也有娶了老婆忘了弟兄的一天,”聞朔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他躲開喻青的又一記肘擊,溜上自己的馬車,心中猶在感慨。
大婚那天公主離得太遠,看不真切。這次親眼見過了,就算是被面紗遮擋,也知道是個高挑明淨的美人。他這世子兄弟從小就古闆,姑娘的手都沒牽過。聖上賜婚說得好聽是天降殊榮,說得難聽就是盲婚啞嫁,要是公主是個不好相與的主,聞朔還真怕喻青日子不好過。
看來他多餘擔心這些。喻青分明是已經墜入愛河了啊!
馬車上,謝璟若有所思道:“驸馬和那位聞公子是故交?”
“算是吧,臣在京中舊友不多。少時隻随母親在京中常住過幾年,她送我去聞家家塾讀書,因着年紀相仿,我才與聞朔結識的,和他家其他人也并不相熟。”
聞家是京中世家大族之一,聞老太爺乃一朝太傅,長子聞旭才過而立,已任戶部尚書。喻青和聞家有往來也不奇怪,隻是沒想到他和名不經傳的二公子走得更近些。
“你小時候,侯爺就帶你去關外了麼?”
“我是在邊關出生的,”喻青解釋,“那時候我父親和兄長都駐守在西北,母親不願獨自留守京中,就自請随軍了。”
“原來如此……”
謝璟從容妃那聽說過,喻青的兄長是英年早逝,就沒有多問。
馬車寬敞平穩,備了小食和解暑的花茶,這段車程坐着很舒服。喻青往外看了一眼:“剛出城,還有小半個時辰,就能到檀音寺了。”
“已經出城了麼?”
謝璟也将車簾撥開,風拂在他的臉上。
這裡不似京中的繁榮,沒有緊密的市坊與高大的府邸,道路邊三三兩兩的酒家與驿站,遠處小山連綿,滿目綠意,連氣息都很清新。
“……這還是我第一次出京城。”
喻青聽見公主像是輕歎一般說道。窗外的風吹起了她的發絲,她凝望遠處良久,又問道:“邊塞是什麼樣子的?”
“塞外比這還開闊,天地茫茫一片,可以毫無顧忌地跑馬。黃昏時整片戈壁都是赤金色,在城樓上能望見遠方軍營的炊煙。晚上星河璀璨,星宿都能看得很清楚。”
清嘉說:“聽起來,比京城好很多。”
喻青聽出她話中的落寞,又說道:“其實也沒那麼好,臣也是自小生活才習慣。邊關冬日苦寒,常刮白毛風,牲畜都會凍死。沙塵也大,巡邊回來總是灰頭土臉的。要是逢上幹旱,糧食和水都缺,饑一頓飽一頓的。要是活的舒坦,北蠻又怎麼總想南下搶占中原呢。”
“要是有得選,我甯可在塞外,也不想在宮裡,”清嘉說,“宮裡……就像籠子一樣。你呢,你本來也是不想回京的吧?”
喻青一怔,如果說不想,那仿佛是對這樁婚事有意見似的。她措辭道:“京城富庶又安穩,我當然想回來,之前是戰事未平,才在塞外吃沙子。現在每天在府中多悠閑自在呢。殿下以前在宮裡待久了無聊,那以後臣可以多帶殿下出門遊玩,殿下想去什麼地方,都可以告訴我。”
清嘉笑了笑,也不知信沒信喻青說的話,還是遠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