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青下意識地和清嘉對視一眼,對方一襲湖藍衫裙,淡雅端莊,确實和她自己很相近。她道:“……還真沒有,湊巧了。”
“那真是心有靈犀呢。”陸夫人笑道。
陸夫人言笑晏晏,有她在,即便人少,席間也不冷清,顯得一團和氣。
她還安排了樂師伶人,表演并不繁複隆重,而是頗有民間意趣。
琴音婉轉,舞陣亦是賞心悅目,不過喻青的眼神,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到了清嘉那裡。她嘴角的笑意很淺淡,有些看不真切,時不時點頭稱贊一二。
公主現在是什麼心情呢?喻青想。
她總是不言不語,從來都很安靜。
喻青多斟了幾杯酒,若有所思。
用茶水漱過口後,又陪着陸夫人說了好幾圈的話,琴師的樂曲緩緩流淌到末尾,庭外月色如織。
“時辰不早了,”陸夫人道,“青兒,陪殿下回去吧。”
謝璟道:“夫人也早些休息。”
侍女給他披上衣衫,喻青同他并肩而出。
四周很甯靜,在青石小路上走着,家仆在前後提着燈照路,很有規矩地給兩人留了空間。
不遠處就是懷風閣,謝璟原想讓喻青不必送了,等下直接回住處就好,但喻青卻先開口:“殿下。”
“嗯?”
“這些天,殿下在這裡,過得還算習慣嗎?有沒有不開心?”
謝璟蹙起眉,遲疑道:“我一切都好,沒什麼不滿意的,怎麼突然這麼問?”
“因為你總是什麼都不說,我擔心做得不好,怕讓你受委屈,”喻青道,“要是有什麼我能為你做的,一定要告訴我。”
謝璟一時無話,腳下也頓住了。
喻青都往前走了半步,見清嘉突然停在原地,轉頭問:“殿下,怎麼了?”
謝璟擡眼,深深地看着喻青。
意氣風發的少将軍,年少有為的侯府世子,他的神色那麼誠懇、那麼坦然。
他試圖找出虛假和隐瞞,都都沒有,對方俊秀的面容上不見一絲陰霾。
怕你受委屈……
沒想到這句話竟然是喻青對他說。
從小到大受了太多委屈,在宮裡這些年早就麻木了。至親分離,即使想庇佑他也做不到,在深宮裡孤木難支,再多欺淩苛責,也都是自己忍下。
謝璟的心突然有些酸澀,又不禁感到可笑。
陰差陽錯嫁了個丈夫,竟然真把他當成了珍寶。
謝璟回道:“沒什麼。”
喻青一路把他送到雯華苑,站在門口,道:“……殿下好好休息,臣就不進去了。”
話雖如此,可喻青的視線還是在謝璟身上粘着,腳下也沒動,舍不得走似的。
謝璟早就發覺,喻青似乎很中意自己的臉。
這麼長時間也沒跟妻子親近過,這男人也是挺不容易,謝璟心想那法師要他禁欲,左右也不會發生什麼,不如就發發慈悲,給喻青點甜頭吧。
“回去也無事可做,難得的月圓之夜,我想再外面多待一刻,驸馬想再賞月嗎?”清嘉說。
對于清嘉的提議,喻青自然是欣然同意。
她陪着公主往庭院中走去。前方亭台正中寂靜無人,月色如紗,夜涼如水,樹影花影斑斑駁駁,幽香浮動,喻青喝過酒後本覺得身上有股熱氣,現在被風一吹,也覺得涼爽多了。
她斜倚在欄木邊,擡頭遙望月亮,道:“其實塞北的月亮更大也更圓,一定要在曠野中去看,不僅月色好,星辰也最璀璨的。京城這邊比不上的。”
清嘉:“驸馬在那裡也常賞月嗎?”
那還真沒有。
“身邊都是武夫,隻會舞刀弄槍的,哪有閑情逸緻,”喻青随口歎道,“花好月圓,良辰美景,得有人共賞才不算辜負啊。”
公主眼眸流轉,問道:“那軍營裡,晚上都做什麼?”
“唔,沒什麼,看看軍報,跟他們一起烤火、吃肉,偶爾設擂台,摔跤或者比武。”
“這樣啊,那應當沒人赢得過你吧。”
喻青笑道:“我是将軍,他們可沒幾人敢和我比,我都不下場的。”
興許是面對公主,她難免有些飄飄然,道:“不過,真的比試起來,應當也是我赢吧。”
公主聞言淡淡一笑。
“驸馬還是喜歡塞北的。”她說。
喻青道:“可能吧……我在塞北畢竟太多年了。”
清嘉擡頭看着月亮,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喻青突然意識到,誰都知道自己是因為婚事才被急召回京的,清嘉心思太細膩,她怕清嘉誤會。
“隻是習慣了而已,我現在覺得京城挺好!”喻青說。
清嘉笑了笑,揶揄道:“真的嗎?京城恐怕看不到比武呢。”
她的面容如此美麗、輕柔,喻青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她牽住了似的。
她笑起來,自己也連跟着心裡高興。要是自己哪句話讓她傷心了,那一定是自己的不是。
“比武不怎麼好看,”喻青說,“殿下想看舞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