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青在庭院中,手上拿着瑩白的玉笛。
這還是她第一次吹奏這把容妃所贈的笛子,果然如清嘉所言,是珍藏的名品,笛音不帶一點瑕疵,恍如鳳鳴。
隻是她會的曲子不算太多,一曲一曲,熟悉的都快吹完了,剩下的隻是靠記憶隐約完成。
笛子還是喻朗教她的,小時候她不甚從演武的石台上摔落,腿摔傷了,手也蹭破一片,晚上連哭帶鬧,她娘又不會童謠,喻朗特别慣着妹妹,吹笛子哄她睡覺。
後來喻朗給她做了一支紫竹笛,年頭一長,都老化幹裂了,音不再準。吹奏塞外曲的時候,仿佛融進了漠北的風沙,很是蕭瑟。
因為有幼時的記憶,喻青覺得這法子也許會奏效,或許笛聲也能替公主緩解片刻,伴随她早些入夢呢。
“世子,世子……”
有人叫她,喻青放下笛子回身,隻見是公主的侍女。
“殿下請您過去呢。”
清苦的藥香依然彌漫在公主的卧房中,比白天更濃。
喻青發現公主沒有躺着,正穿着寝衣靠在床頭,靜靜地看着自己。
“殿下?”
清嘉說:“剛才是你在吹笛子啊。”
喻青是想哄公主睡覺的,可見對方并未入眠,不禁讪讪道:“是吵到殿下了嗎?我本來是想讓您好受些……”
其實她特地隔了一段距離,就是為了讓聲音别太大。
清嘉搖了搖頭,臉色在昏黃的燈下明暗不定,她緩緩道:“驸馬不是說過,你不會吹笛子嗎?”
“嗯?”
喻青疑惑了一下,這才想起來。
當時拿到容妃的笛子,她本想将生母的東西留在公主手裡,讓她自己保管,于是就推辭了一下。
她早把這件事忘在腦後了,不想公主還記得她這借口,于是不好意思地道:“隻是會一點而已,又不算好聽。”
公主輕聲道:“誰說的?我聽着曲曲都好。你怎麼吹得這麼好聽?”
喻青道:“是笛子的音色好。殿下要是喜歡,我繼續吹給你聽。”
清嘉認出了喻青手上的笛子,默然片刻,擡頭對喻青莞爾一笑。
“今夜太晚了,明日你不是還想去檀音寺嗎?早些休息,累了一天了。下次再吹給我聽吧,”公主說,“我好多了,謝謝你陪我這麼久。”
*
第二日,喻青帶着經文,快馬加鞭去了檀音寺,又見了安仁和尚一面。
“上回你說,我命中帶煞,會克公主的命數,是你編的,還是确有其事啊?”她懷疑地問。
公主這突如其來的一病,讓喻青心裡沒底,此刻見到安仁,下意識就想起了上回他的斷言。
安仁納悶道:“那不是事先跟你們串通好的嗎?”
喻青:“……公主剛病了,我總感覺太巧合。”
安仁笑道:“你這是關心則亂呐。子虛烏有的事,反倒自己吓自己了。”
喻青道:“你替清嘉算算命數,她能長命百歲麼?”
“老衲不是算命先生,可不會這些。欽天監不是說,你們八字相合,姻緣天定麼?想必也不會亂說的,”安仁悠悠道,“别的不知道,但小友看來是動了凡心了。既然如此,何必要瞞着你那位娘子呢?老衲還以為你二人不睦呢。”
跟外人也說不明白。
喻青無奈地想,欽天監要真會算,怎麼可能把她和清嘉兩個女子算出姻緣來,多半是不可靠了。
她去佛前将抄寫的經文焚燒掉,心裡默默祈願。原本假意抄寫的經文,現在她卻真的希望能夠為清嘉消除災病。
翻着紙張,喻青從中發現了幾頁不屬于自己的娟秀字迹,想起來那一次清嘉偶然過來,幫她抄的。
她一時竟然沒舍得燒掉,把那幾頁收好放進了懷中,默默對菩薩說失敬,這幾頁她暫時就不供上了,之後再補齊吧。
兩日後,喻青休沐結束,成婚以來第一次上朝面聖。
她還沒領官職,議事也沒她的事,她滿心惦記着公主,立在那裡左耳進右耳出。散朝之後,不少官員過來想來套套近乎,恭喜一番,結果喻世子就敷衍幾句,很快就腳底抹油似的走遠了。
“世子,世子!”
喻青已經快到了自家馬車處,聽到略有熟悉的嗓音,回頭一看,發現是太子謝廷瑄。
别人就罷了,太子總不好當沒看見,喻青隻得拱手道:“殿下。”
“世子總算是休沐結束了,本來孤還想着去府中拜訪,一直也抽不開空。近來如何?”
喻青道:“多謝殿下關懷,怎敢勞煩殿下來臣府上?若殿下惦念清嘉,改日我攜她一同來見殿下。”
謝廷瑄一頓,他可沒太在乎清嘉不清嘉的,他主要是為了喻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