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有來過醫師學院呢。”孟柯有些新奇地環顧四周，“這裡比人魚學院安靜很多……”

“我一位族弟曾在醫師學院學習，”洛伽說，“他說，醫師學院平民占比很大，所以很多‘書呆子。’，靠着補助才能來王城求學。”

“所以，這次的‘志願者’多半是家中有困難才……”洛伽欲言又止，他的語氣中并沒有瞧不起平民的意思，他自己就是混血藍尾。

隻是，恐怕孟柯想要有人真心願意陪他一同前往南部村莊的願望，終究是要落空了。

“我倒不這麼認為，洛伽，”孟柯搖了搖頭，“或許能有意外之喜呢。”

遵照着終端上提供的地址，孟柯找到了一間有些簡陋的……實驗室？

孟柯看着終端上明确寫出的“實驗室”，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其實看不懂人魚語。

這裡簡直像是自己搭建起來的一樣。洛伽上下掃視着眼前的建築，有些嫌棄道：“感覺快塌下來了。”

雖然略顯直接，但的确說出了孟柯的心聲。

他遊上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生怕把屋子給敲散架了：“你好？我們是調查小隊……”

“進來。”一個低啞的聲音傳來，孟柯和洛伽對視一眼，打開門遊了進去。

而蒼卻仿佛察覺到了什麼，留在了門外。下一秒，他身上的存在感又重新變得微弱起來。

“一股藥味。”洛伽皺起了眉頭。

人魚并非和人類一樣，通過鼻子來嗅聞氣味，而更多是一種感知。能讓洛伽露出這種表情，說明這間實驗室裡的濃度非比尋常。

孟柯也在心裡默默地想：比醫師院還要有“氛圍”呢。

室内沒有照明，顯得有些昏暗。好在人魚的夜視能力極佳，讓他們得以看清内部的構造，不至于撞翻些藥罐子之類的。

即便如此，孟柯也過了好一會才找到了這間屋子的主人。

“随便坐…或者其他什麼的。”人魚試圖遊過來，卻撞倒了手邊的一個器皿。

“小心！”孟柯眼疾手快地接住。

人魚撓了撓頭：“謝謝啊，其實不重要。”

好有……個性的人魚。

終于窺見了他的廬山真面目，孟柯給出了這麼個評價。

卷曲的深棕色長發，眼下挂着大大的、幾乎像是畫了煙熏妝一樣的黑眼圈——孟柯都不知道人魚還能長黑眼圈！

“我是珀爾瓦，”珀爾瓦自我介紹道，“你們要去南部村莊調查怪病是吧？”

“是……”孟柯正欲開口，一旁的洛伽打斷了他：“你應該知道此行未必能活着回來吧，為什麼還要參加？”

斯卡納來到醫師學院尋找志願者的時候，還不知道國師的保證這一回事。

也就是說，現在找到的志願者們，一定都是有一去不複返的覺悟的。除非斯卡納真的被魚油蒙了心，欺騙學生這次調查的危險性。

“原因，呵呵，原因，”被洛伽用這種接近質問的語氣提問，珀爾瓦也沒有生氣，“原因就在這裡啊。”語畢，他指了指自己的尾巴。

視線下移，孟柯這才發現，珀爾瓦的尾巴，竟然是黑色的！

黑尾、特殊的鱗片形态，都讓孟柯忍不住聯想到……畸變體。

但是，畸變體的全身都異化了，而且顯然沒有身為人魚的記憶。

而眼前的珀爾瓦，除了特殊的黑尾，和其他部位一些零星的黑鱗之外，神志清醒，和普通人魚沒有區别。

洛伽顯然也想到了同樣的事情，擰起了眉頭。

看着他倆凝重的神情，珀爾瓦表面上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眼中卻閃過一抹受傷：“就是這樣，很可怕吧……”

因為黑尾，珀爾瓦出生起就被扔到了“潮夢之家”，殘缺的孩子唯一的去處。

後來，他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入醫師學院，卻又因為黑尾被排擠。

他隻好偷偷搭建屬于自己的實驗室，這樣就不會被偷偷破壞作業、被同學肆意嘲笑。

直到某一次，他偷偷溜進醫師學院的藏書館，偶然翻到了關于黑尾人魚的記載——

這居然是一種病。

既然是病，就有治愈的可能。

從那以後，他就日複一日地試圖研制出改變魚尾的藥劑。哪怕所有人魚都會嘲笑他的異想天開，他也不會改變自己的目标。

因此，在了解了南部村莊所謂“疫病”的症狀後，珀爾瓦幾乎沒有猶豫，立刻就報了名，換來一大堆同情的目光。

“喂，這不是去送死嗎……”

“他也挺可憐的呢。”

在死亡面前，連欺負過珀爾瓦的人魚都這樣竊竊私語着，好像真的在惋惜着他的生命。

死也比現在的狀況好。珀爾瓦面無表情地想。

但是，被眼前這位銀發的人魚這樣注視着，自認為早已免疫他人攻擊的珀爾瓦，還是感覺心髒抽痛。

他也覺得我是個異類嗎？

“…我，能幫上忙的。”珀爾瓦小聲補充了一句。

沒想到，一時的驚訝過後，孟柯竟然露出了笑容：“謝謝你，珀爾瓦。能有你這樣有着堅定目标、強大醫師能力的人魚在隊伍裡，是我的榮幸。”

“是吧，阿洛。”他扯了扯洛伽的手臂。

洛伽猜到珀爾瓦的處境絕對不像他表現得那麼輕松。

畢竟，哪怕身為貴族的孩子，他也曾因為藍尾受到歧視，更不用說詛咒般的黑尾了。

于是他勉為其難道：“嗯。”

“呵呵，那當然。”碧綠眼眸瞪大了一瞬，珀爾瓦又恢複了那副懶洋洋的樣子，卻能明顯地感覺到他放松了很多，“關于治療怪病的‘特效藥’，我說不定、不，是肯定能派上用場。”

孟柯含笑注視着眼前的少年，看見他身上重新散發出被強行壓抑住的、屬于天才的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