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北城市第一人民醫院。
病房内,蘇瑤還在昏睡中,護士給她的手臂插上輸液管。
給蘇瑤接診的醫生說:“急性過敏,蠻嚴重的,幸虧啊,來醫院來得及時。”
謝景琛看了眼還在睡着的蘇瑤,問醫生:“那她什麼時候能夠醒來。”
醫生說:“一會就能醒。”
謝景琛松了口氣。
護士給蘇瑤挂好輸液瓶。
謝景琛一臉餘驚未定,醫生笑問:“你是她男朋友?”
聽見“男朋友”三個字,謝景琛擡頭看了眼醫生,抿緊了唇,沒應。
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醫生結合謝景琛的表情和反應,臉上表情仿佛看穿一切,笑着拍了一下謝景琛的肩:“年輕人嘛,吵架正常。自己的女朋友應該多上點心,像這種易過敏體質,應該去查清楚過敏原,平時盯着她,什麼該吃什麼不該吃。”
謝景琛站在病床邊,低頭望向病床上那張青白的臉,低聲說:"醫生,我知道了。”
醫生笑:“行了,好好陪陪你女朋友。”
醫生和護士離開後,病房内恢複安靜。
他花錢開了單間病房,沒有人打擾。
隻有他們兩個人。
謝景琛摘了眼鏡,揉了揉眉心,又重新戴上。
他就那麼站在床邊,注視着眼前人。
她正在睡着,手上還打着點滴,一張臉看起來很憔悴,臉上的嬰兒肥褪去,清瘦得像一張泛白的紙。
這張臉是那麼熟悉,熟悉到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别走,别走,媽,媽!”
“别走!”
睡夢中的呓語,很小聲。
謝景琛卻聽得很清楚。
“媽,媽,别走。”
他坐在床邊,握緊了她的手。
一股溫暖的力量從手心緩緩流淌,蘇瑤緊鎖的眉頭漸漸舒緩開來。
謝景琛就那麼靜靜的看着她。
眼前的姑娘說完幾句呓語,眼角似乎有些濕,一滴清清淡淡的淚從臉頰緩緩墜落。
怎麼哭了呢?
以前每次她一哭,他就心疼得要命。
謝景琛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為她拭去眼角的淚。
手在即将觸碰到她的臉頰的那一刻,卻頓住了。
此刻腦海裡控制不住的浮現出多年前那個雨天,教室裡的那一幕,以及他離開學校後所發生的一切。
他的手指瑟縮了下,頓在了半空中,漸漸的,握成了拳。
謝景琛深呼一口氣,偏過頭不去看她,兩秒後站了起來,快步走到了外頭的陽台上。
陽台外,下起了小雨,空氣中泛起潮濕的涼意。
冷風迎面吹來,迷茫的思緒清醒了不少。
一會後,江楓敲門進來了,走到謝景琛身邊。
剛要開口說話,謝景琛就叮囑道:“今晚的事,保密,一絲風聲都不許透露出去,知道嗎?”
江楓是謝景琛讀大學時認識的師弟,畢業後在北城創業打拼跟在他身邊當助理,到現在滿打滿算已經快七年了,他和蘇瑤的那些陳年舊事,江楓最了解,謝景琛擔心他日後在老爺子面前露了餡。
“我知道的,您不用擔心。
”
謝景琛從褲兜裡摸出一包煙。
一會後,指尖煙霧彌漫。
江楓忍不住出聲勸:“醫生之前說了,謝總還是少抽些煙比較好。”
一句醫生,謝景琛夾着雪茄煙的手頓了下,目光望向他,聲音裡夾雜了些啞意:“你不提我都快忘了這事。”
“您不該忘的。”
江楓補充強調。
謝景琛愣了下,回頭又看了他一眼,笑了一聲,“無礙的。”
煙抽到一半,電話鈴聲卻響了。
接通,卻是令人心驚的一句:“阿琛,爺爺情況很不好。”
——
晚上十一點開始,蒼穹中風雲突變,暴雨降臨,急驟兇猛,風聲呼呼混雜着雨水,拍打着醫院門窗。
十一點半,蘇瑤醒來後。
房間空空蕩蕩,沒有謝景琛的身影。
孫月從洗手間出來,見蘇瑤醒了,給她倒了杯水,遞給她:
“我的姑奶奶,你可算醒了。把我吓死了。”
蘇瑤單手接過,抿了口說:“你怎麼在這?他呢?”
孫月聳聳肩:“走了呗。”
“我接到那姓謝的電話吓一跳,八百年沒聯系過了,一接通開口就是說你出事了,讓我趕到醫院來。你不是去見他嗎,怎麼跑到醫院來了。”
脖子火辣辣的癢,蘇瑤忍不住使勁撓了好幾下。
孫月忍不住追問:“你是誤服了什麼了?”
蘇瑤聲音平平淡淡:“沒有誤服。”
“啊,沒有誤服?你故意的?”
"嗯。”
“你瘋了?”孫月站了起來,搖了搖頭,一臉的驚愕,忍不住開始奚落:“你自己什麼體質不清楚啊,過敏要是沒及時送醫,是要送命的。”
孫月記得,大二那年,同學聚會,蘇瑤不小心誤食了幾口鴿子湯,引發了一系列過敏反應,還沒趕到醫院就已經昏了過去,那次把她吓得夠嗆,至今回憶起來都心有餘悸。
蘇瑤又抿了口水:“我知道,可我賭赢了不是嗎?”
孫月愣了下說:“赢了什麼?”
“他的心。”
蘇瑤低頭看着左手上的輸液管,彎唇笑:“這麼多年,他還是沒有忘記我。”
她今晚去尊北會所之前,還不确定,謝景琛對她的情意到底還有幾分,如果他打心底裡忘了她,那麼借錢的事,她半個字也不會開口,可事情終歸還是朝着她所希望的方向發展。
謝景琛的心裡明顯還有她的位置,他還沒有完全将她給忘了。
“小月,幫我個忙,去把醫生叫來。”
“叫來幹嘛。”
“我要出院!”
————
深夜,烏雲如墨染的棉絮,低低壓向樓宇,天地間彌漫起白茫茫的水霧。
白色賓利急停在一棟别墅門口,來人下了車,直接往裡跑。
四合院内燈光還亮着,客廳裡坐着一個女人,一頭黑色齊肩短發,米白色的蕾絲睡裙外套了灰藍色的披風,手腕處還戴着一個瑪瑙镯子,手裡拿着水杯和一瓶藥。
保姆劉媽想要去接過她手裡的藥瓶:"太太,還是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