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說你去看病了,然後就是說是你是幫小兄弟看的病,瞧上人家了,發現人有隐疾,再然後,說你家裡出了大事,遠房親戚着急要走,你不肯,就非要讓小兄弟入贅,好利用人幫你找兇手……大緻不差的就是這樣了。”
本來想看魏郁春樂子的人,發現此舉就是引火燒身,額上青筋暴起,人卻隻能逼着自己還維持着一副雲淡風輕、和顔悅色的模樣。他是和隐疾過不去了,還是怎麼的?
魏郁春松了一口氣,發現關阇彥人被诽謗,心情竟好轉了不少,想想不止自己一個人慘,還有這厮陪着自己一起慘。
她道:“我和他不可能的,爹你放心吧。至于幫忙的事,也不是我強逼着人的,他現今無家可歸,我提供吃喝住所,他也得賣點力不是?至于外面的風言風語,就不管了,索性讓這股風帶走點不久前的恐慌,也算好事。”
馮父已将他們二人引入家中,關好圍欄,苦澀一笑:“閨女我明白的。”
馮母見他們聊完了話,才肯帶着巧兒出來。馮母乍想起一事,趕忙對女兒道:“春兒啊,趕緊吃飯吧,一家人等着你呢!”
小巧兒嘟嘟囔囔一句:“我還能再等一會兒的,姐姐還有哥哥可以先去洗洗澡。臭!!!”
“這孩子!”馮母又輕輕拍了她一腦袋。
魏郁春尴尬一笑,進屋子去拿換洗的衣物,發現屋子裡迷漫着極其濃郁的焚燒艾草的味道,撩開雲霧,才見屋子裡有一隻火盆,裡面的火種如舌般舔舐着草葉。火盆熏得人眼睛發疼,她拿完衣服逃難似的遁了出去。
馮母一拍大腿,心想忘交代這事了,忙道:“不知道怎麼回事,你屋子窗子破了個大洞,最近夜裡鬧蟲子鬧得厲害,隻能每晚拿艾葉熏熏,明兒你爹托鄰居帶的木頭就到了,到時候給你重新釘一隻。你屋子,我和你爹屋子中間相同的口子被你爹暫時拿闆子擋着了,今晚你就和我們還有巧兒一起擠一擠。”
其實除了她屋子,應該還有竈屋的窗子也破了。那都是前幾晚,黑衣人突襲時留下的殘遺。
她白日這幾天一直都在忙,要不是有人提及,她估摸都要忘記了。幸好爹娘沒有懷疑什麼,不然她實在百口莫辯。
雖然黑衣人鬧下了不少滔天罪孽,但原原本本的說,家裡差點被掀翻、家中人差點被割掉腦袋這種事情……哎,那才是真的天塌了。
對于其他人來說,不如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她作為知情人,想着待會要走過後院,難免想起被埋葬在不遠處被大火燒成了幹巴巴骨架的黑衣人們,心中陰風四起,一咯噔一咯噔地沒完。可以後還會經曆更駭人的事情,她隻能逼着自己轉移注意力,不能執着于此。
“哎,知道了,”魏郁春淺淺應下,就去後院取木盆,發現關阇彥還在,又補充一句,“我先洗,不許偷看。”
真是金口玉言,好久了,她才舍得對着他說這麼一句話。
“要不你讓我先洗,保準我沒法偷看你。倒是擔心你看我的問題了。”男人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
魏郁春扯了扯不自然的面皮,抱着衣服跑了。她才不願意和沒臉皮的厮多扯,顯得掉價。
她沖得很快,因為不願意在黑黢黢的後院呆太久,她撩着一把濕發匆忙出來,随口問了關阇彥一句從禺山鎮帶回來的包袱在哪裡。然後就冷眼走開,讓關阇彥自行去洗澡了。
馮巧兒趁着爹娘剩飯,抓着姐姐問起“私會”一事,給魏郁春折磨地一個頭兩個大,隻好稍微不耐煩地先指認她不許再瞎用“私會”一詞。
這不是好詞,妹妹大字不識一個,哪裡懂得?
馮巧兒見姐姐沒直接否定和關阇彥的關系,就更笃定了那些天馬行空的猜測,真是如同洩洪一樣,攔不住一點。魏郁春已經洗好了一碗櫻桃,連忙給巧兒口中塞了一顆,末了還不忘提醒一句:“記得吐籽。”
關阇彥已經洗好了澡出來,換了一件短褐和墨色的固腿褲,短褐還好,褲子收住小腿的地方皺皺巴巴,不知道被人為縫補了幾次。這些依舊是蹭的馮父的舊衣物。他渾身還散發着皂角的氣味,在油膩膩的昏光下,露在外面的沾了水的小臂光滑細膩到覓不到毛孔,像極了剛出鍋的白面饅頭,剛好他剛脫離了熱水,身上也還散發着熱霧。
他頭發還濕着,随便拿布巾一揩,就不尋什麼發帶束着了。一尾墨色蕩在腦後,水色泛光,滑溜溜的像在一彎水塘裡搖曳自在的黑魚。
馮巧兒探去一眼,又露出了贊許之色。
這關賢妻确實生得漂亮,她長這麼大都沒看到有生得這麼标志的人,就是有一個怪怪的地方,他長得正正的,鼻子高挺,臉型對稱,棱角分明,眼窩深邃,濃眉大眼的,一眼就能給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這些特征好像都和村人們相反,村人們大多都是塌鼻子,臉型大多圓潤,頂多下巴尖一點點,眼窩幾乎沒什麼,都平平整整一張臉,是拿着看一眼就能直接忘掉的長相——當然她的姐姐是個特殊,她姐姐鼻梁雖然一樣不高,但勝在鼻頭小巧玲珑,臉型對稱圓潤的同時,下巴也比别人窄一點,眼窩雖然沒有,眼睛卻又大又亮,招人喜愛。
說來說去,關賢妻就是怎麼看都完全沒有當地人的感覺。
馮巧兒在好奇的同時,又覺得關阇彥和姐姐長得一樣漂亮,對她好像也還不賴?
心中還真就準備把他當作自己的準姐夫,方方面面都想考慮周全,目前不太滿意的是,關阇彥那經常惹人誤會的冷酷臉色,還有他比毒蛇還要毒的嘴。
關阇彥在吃飯的時候,也感覺到了馮巧兒灼灼的目光,至始至終都沒消停,他竟有種大難臨頭的錯覺。
當晚盡管有順他口味的藿羹,他也覺得食不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