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們又訝住了:“天仙花?你怎麼認出來的?!”
看來他們隻知道天仙花的名字,要不然也不會聽不懂魏郁春方才提及曼陀羅花的話。
魏郁春對黑衣人的反應已習以為常,她專注于手頭的事,她把燭光湊得更近了一些,生怕錯失細節,但她發現黑衣人的腳腕突然發黑了起來,她趕忙丢開火燭,可腳上的黑色依舊在蔓延,皮膚上的天仙花好似動了起來,原來是皮膚因痛而抽搐。
“疼!好疼!”黑衣人嚎哭不已,“我……我觸犯了禁忌,被天仙大人發現了……我我……”
說罷,他已口吐白沫,仰面死去。他那條左腿已經全部變黑,活似被燒成了炭的幹柴,已經看不到印記了。
魏郁春大驚,連忙往後退,幸存的最後一個黑衣人也快被吓暈。
關阇彥一時也不敢靠近這具古怪的屍體,說:“怎麼會這樣?為何可以碰水卻不能見光?”
魏郁春已經知曉天仙印記的來曆,喘着息說出了猜測:“天仙花生性也是如此,不但不怕雨水反而更喜歡陰暗潮濕的環境,它唯獨害怕光亮。所以禁忌應該和此有關。”
“禁忌裡之所以忌水,是為了警告信徒在白日裡要将印記遮掩好,從而避免遮擋光亮的粉末因水脫落……從頭到尾,它忌憚的其實一直都隻有光亮罷了。黑衣人們和我們一開始都将水和光分開來琢磨了,這才導緻理解出現了誤差。”
她說話間,目光掃到了最後一個黑衣人身上,那黑衣人滿臉絕望地嚷着“不要碰他”。
她歎息,看來得利用這最後一次機會問點有用的東西了。
于是她岔開話題:“入山難,出山呢?怎麼才能從此地離開?”
黑衣人見她沒再抓着印記不放,也送了一口氣,他擡臂道:“沿着這個方向一直走,經過埋屍的墓穴,選最右手邊的方向不停走,連續跨越好幾座山,盡頭會有一隻天窗,通向了外界。但你們得當心,不遠處就是扶風山的地盤。”
關阇彥不以為然:“不必,扶風山的信徒應該都被滅了,其中還有你們的功勞呢,畢竟從王家逃走的家夥是你們逮住的吧?”
黑衣人呼吸一窒,感到後怕,便不說話了。
“我暫時沒有什麼要繼續問的了。”
魏郁春退到後面去,目光轉移到滿穴的古文和燭光圈裡的石床上去。
“行,”關阇彥把布團重新塞回了黑衣人的口中,拍拍手掌跟着魏郁春走去,“那人先留着,萬一待會發現了什麼還能再套點話。”
魏郁春溫聲應他:“好,我去看看這些文字。”
關阇彥雖一邊颔首,但心裡止不住奇怪,因為今天的魏郁春有點太好說話了,但說實話人家也沒什麼非要和自己鬥嘴的必要。他隻想了一瞬,就将其抛擲腦後了。
他先是繞着燭光圈走了一圈,一隻躺在石壁腳邊的圓盤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他跑過去,将圓盤翻過來,拂去盤面的碎石和灰塵,看到的東西令他差點以為時空颠倒。
這居然就是記憶裡的風水羅盤——翻開盤面,正面是用刻刀一筆一劃雕出來的陰陽八卦圖,因為年代已久,上面的花紋已經粗糙了不少,一些字已經看不清。
這風水盤不就是年幼時,授他奇門遁甲之術的老師常常佩戴在身的那隻嗎?他保證世上沒有第二個人會有這位先生絕妙特别的才華,就像他不會相信世上會有人也擁有一隻這樣的風水羅盤一樣……
十多年前,先生将其當作項鍊佩戴時的滑稽模樣還曆曆在目,那道倜傥風流的年輕背影,他已很久沒見,記憶變得模糊了不少。
難怪他會突然覺得那些陣法之術會這麼熟悉,這陣法莫非真是那位先生排布的?
天道有緣,竟安排他們師徒二人以布局、破局者的身份跨時空而見,見陣如見人。
他年少時想過很多辦法尋找這位先生,但發現那位先生郁郁而終,死在了隐世的老宅中,不肯見任何外人……但這隻風水羅盤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依據羅盤殘破的程度,丢失的年份應在十年到二十年之間,那位先生貌似三十來歲就殁了,是從關家離開後的第八年殁的,也就是大概八年前的事,時間對不上啊……
難道都是騙人的?那位先生根本沒有郁郁而終,而是在更早的時候就盤算了這座山的陣法。畢竟要将這樣厲害的陣法安置到大山中,哪怕是天才,沒有個三年五載,是無法完工的。
此地有風水羅盤,卻沒有成年男人的屍骨,莫非那位先生他還活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關阇彥握住羅盤的手顫抖不已,心中喜憂參半。
他回到黑衣人身邊,拿開他口中的布團,問他:“在你們之前,盤龍山祭壇可有人用過?”
黑衣人老實回他:“沒……沒有,其實盤龍山本該和扶風山一樣,沒有外人知曉的名字。但後來因為山下陸陸續續搬來的一些村民,有人莽撞入山發現此山險峻,才給它取了這個名。我們這些信徒,也是兩個月前從通仙大人那裡得知此山也有祭壇。”
“盤龍山開始有名是多少年前的事?”
“也就……十年前左右的事吧。”
十年之前,盤龍山默默無聞,十年後陣成,上山村民受陣法幻術影響,落荒而逃,山名就此誕生。
十年……關阇彥在心中默默盤算,和八年很近,先生的确是在死訊公布前就準備布了陣,甚至陣法在更早的時候就完工了。十年和八年相隔兩年,所以死訊是在先生死後第二年才公布的……先生屍骨下落不明,是誰公布的死訊?這就是個很詭異的問題了。
應該是有人故意用這種錯開時間的方式,想要遮掩先生的下落吧。這個人隻會是利用先生布陣的人,是盤龍山祭壇最後的既得利益者——“通仙大人”。他是多害怕會有人發現自己與先生的關系。
但很可惜,他再藏也沒藏得住。
此時,魏郁春的聲音響起,回音蕩在穴下,她強行壓抑着腔調裡的緊張和不安:“關賢齊,這裡有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