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蔺雪沉。”少年的嗓音清澈如鏡,帶着幾分不知世事的天真。李青蘅卻知這份天真面孔下,是偏執到幾欲毀滅一切的殘忍。
李青蘅眉眼彎了彎,從發間取下一隻琉璃钗。發钗上綴着細碎的紫雲英,繁複蜿蜒成幾穗藤蘿。
她将琉璃钗頂部的暗扣推了一下,它就變作一株小小的琉璃紫藤樹。李青蘅将它立在那朵野花旁:“花樹相依,便不怕風雨了。”
琉璃钗不過是一件連尋常法器都算不上的小物件,蔺雪沉卻好似有了些興趣一般。李青蘅看着他微微泛起波瀾的目光,覺得自己的任務有了希望。
蔺雪沉五歲被吳照子擄走,被這個邪修圈養了十年。在他的認知裡,術法是用來害人的、法器是用來殺人的。這種非黑即白、非對即錯的觀念貫徹了他的一生。
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扭轉他的觀念。
一絲血腥氣充斥在傘下小小一方天地。身為修士,李青蘅五感比尋常人敏銳許多:“你受傷了?”
蔺雪沉烏沉沉的眼睛盯着她,薄唇輕抿:“沒有。”
然而,他那逐漸染紅的衣衫已然出賣了他。
李青蘅微微皺眉:“這樣可不好,你有沒有傷藥?”原著中未曾提到他受傷這一節。想來因為有人出逃,他又被吳照子責罰折磨了。
琉璃樹在風中互相撞擊,發出細碎聲響。雨越來越大了。
蔺雪沉垂眸盯着那朵野花:這個剛認識連半個時辰都沒有的人,居然在關心他?
他站起身來,身形有些搖搖欲墜。李青蘅還沒來得及再勸他,對方連人帶傘一齊摔在地上。李青蘅吓了一跳,趕緊去查看對方狀況。
壞消息,人還沒死。
在一本書裡,如果說男主是生命力最頑強的生物。那麼反派一定是第二頑強的那個。他們作為主角的經驗包,升級貢獻功法、貢獻裝備,除了主角沒人能收走反派的人頭。
作為頭号反派的蔺雪沉,恐怕會一直活蹦亂跳到最後了。
李青蘅将蔺雪沉背起來,把他挪到房間裡去。
蔺雪沉住的地方如雪洞一般,隻有最簡單的起居用具:一桌一床一凳、還有一座木櫃。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裝飾。想來也是,一個早晚會被用作祭品的人,吳照子怎可能會悉心關照他。
房間四角點着白蠟,燭火幽幽,驅散黑暗。
李青蘅将人放在床榻上,随後在木櫃中翻找傷藥。原著中提及,蔺雪沉從小被虐待長大。每次受傷,吳照子都讓他一個人自生自滅,若是死了,大不了再換一個祭品。
蔺雪沉就靠着撿用煉丹的邊角料藥材,艱難活了下來。這個房間中,全部都是他自己調配的藥。
瓷罐磕碰時泠泠作響,李青蘅找到了一些治療外傷的膏藥,又給自己拿了一些:她的儲物袋被奪去了,手邊連一點常用傷藥都無。今日與吳照子鬥法,對方下手狠辣,傷口現在還隐隐作痛呢。
事有輕重緩急。李青蘅将少年的外衫解開,掀開染血裡衣。做這件事情時,她沒有絲毫忸怩:上輩子十幾年的網絡沖浪經驗,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然後,李青蘅沉默了:這場面她還真沒見過。少年渾身是猙獰傷疤,陳年舊傷疊着新傷,蜿蜒如蜈蚣,看着十分可怖。
如果她未曾記錯的話,蔺雪沉是隐藏了修為的,同自己一樣是引氣境後期。
而吳照子是斷塵境中期,即将進階。
此方世界,修士的修煉速度是根據靈根資質決定的。吳照子資質不過下中之品,四十歲入道,至今已近兩百歲。如無意外,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突破至飛光境。
為了修為、為了壽元,他選擇了修習一本偶得的邪術殘本,以人為祭,強行提升修為。
蔺雪沉就是在這個前提下,靠着一本從被吳照子所殺的散修身上撿來的功法,偷偷修煉到引氣境。
修士肉身恢複能力普遍十分強悍。蔺雪沉為了隐藏修為,每每在傷口快要愈合時便再割開,讓吳照子以為他還是個普通人,從而放松警惕。
若非沈無咎插手,蔺雪沉假以時日,還真能實現反殺。
李青蘅一邊回憶着劇情,一邊給蔺雪沉上藥。他這次傷得很重,若非有真元護體,能挺到現在簡直就是個奇迹。
少年的體溫很低,皮膚摸上去柔軟冰涼。原著中,他對沈無咎說自己是變異冰天靈根,因此體質異于常人。
李青蘅看到這段劇情時也被帶跑偏了:冰靈根啊......這不是修仙文男二号的标配麼。
這種人設的角色,要麼就是天性淡漠、拿了深情隐忍男配的劇本,要麼就是性格高傲、卻被主角的光環所折服甘當綠葉。
然後,作者的惡意就和脫缰劇情一起撲面而來:主角偶遇黑心蓮反派,拼盡全力同歸于盡,整個修仙界跟着一起陪葬。
而反派蔺雪沉出身的這座無名道觀,因此被書友戲稱為中洲最強門派,沒有之一。
隻剩下最後一道傷口了。李青蘅将半透明的乳白藥膏挖起一塊,正要繼續上藥,就被人握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