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擡起手,似是要觸碰。
這時她偏頭避開了。
“大人這是作何?”褚纓問。
“我……”李連清的手一頓,似是察覺到此舉不妥,指尖縮了縮,“我隻是……”
褚纓垂眸,哀歎道:“這是我原先當妾時,那家的大夫人給我刺上的,我一向不喜,故而會用妝粉掩蓋,隻是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才不得已……”
她刻意頓住,咬了咬下唇,眼眶含淚,望着他。
“大人這是懷疑我什麼?”
李連清趕緊移開雙眸,他解釋道:“并非懷疑,隻是,夫人性情與我一位故人相似,面貌……亦是,故而有些好奇罷了。”
褚纓“哦”了一聲,眸中閃過一絲揶揄,問他:“故人?什麼故人?”
李連清垂眸沒有回答,猶豫片刻,轉頭看向那些村民,安撫道:“你們的事情我都知曉,如今縣令已死,我會暫時留在邊城,處理這些事情。”
說完,他才再次看向褚纓。
褚纓先他一步問:“要我同你一起?”
李連清颔首。
褚纓微微挑眉,緩慢走了幾步,靠近他。他沒有躲避,沒有後退,隻是定定望着她。
刹那間,劍光揚起一片雪色。
李連清猛的後退,擡手,那突如其來的劍刃便被他用扇柄擋住。
“我不能跟你走。”褚纓道。
李連清蹙眉,扇柄抵着頸邊的劍刃挪開,“關于這須彌村的事,是夫人先挑起,夫人知道什麼,我自是要多問問,才好調查。”
“我說得很清楚了。”
褚纓收了收劍,回身踱步,深吸口氣,将整件事情重複一遍道:“我的恩人,被他們推出去,做了這縣令的妾,這便罷了,我恩人該拿的銀錢,還要被克扣……這些錢袋,大人也都看到了,我相信大人既為按察使,應當不是愚鈍之人。”
音落,她方才轉身,看着李連清,繼而聲音加重。
“他們做了這些事,所以我恨,恨他們須彌村所有人,恨這狗屁縣令——”再轉頭,環視那群士兵,“也恨這群自居功高,将人逼成惡鬼的禽獸。”
說完這些,不等人回答,褚纓再次提劍,朝李連清揮去,“若你無法主持公道,那我也恨透了你!”
雖然看似兇狠,但那些攻擊其實都收了力道,幾道攻擊刺下去,皆被他擋住。
褚纓隻看見他衣衫蹁跹之間雪花揚起,其間還夾雜着些血色,于是她立即點着腳尖後退,順便将自己的劍鞘踩起握回手中,幾下到了房頂之上,手腕翻轉,将手中劍背在身後,似是不欲繼續糾纏。
她低眸望着他,歪頭一笑:“這裡的事情,我相信李大人可以處理得很好,總之,我該做的、想做的,也都已經做了。我該走了。”
李連清往前幾步,忙開口:“夫人究竟是從何處而來?”
褚纓不回答,轉身踏着磚瓦就走。幾步過去,忽然聽見身後也傳來踩踏磚瓦的聲響。
她皺眉往回望。
霎那,便見那折扇邊緣生了刃,朝她脖頸劃來。
她一踩磚瓦後退,避過這一下。
對方卻立刻跟上。
她心中暗罵一句,帶着些怒意揮劍,一下又一下,沒有絲毫收斂,一時間,耳邊隻剩铮铮的破空聲。
眼前白袍翻飛,落下時瞧見他面容,在這晴好的天氣下似泛着光。
原來他武也不差。
褚纓這麼想。
但不能這樣下去,她真的該走了。
插手這些事,不過因為聽見士兵的那些話時,她心裡便有了火氣,後又見他們殺戮太重,故而以殺止殺。再後來,殺了縣令,揭露須彌村的行徑,也不過為了阿蟬。
可既然李連清這麼執着,不願放她走……
褚纓眸色一凝,主動露出了一絲破綻,于是那刀刃在她腰間刮了一下。
刮破了衣衫的一瞬間,刀刃又立馬收回扇中。
而她腰間的一枚玉佩順着掉落,挂在了折扇上。
趁着這一空隙,她轉身逃走。
李連清要追上去時,忽而腳步頓住,他的眼神落在那玉佩上,呼吸一顫,繼而将玉佩拿到手中,望着上面的飛魚紋。
他手指收緊,緊得像是要把這玉佩捏碎,随後,深吸口氣,轉身回去,沒再追。
“那是出村的方向?”
“……應是南州的方向。她之前問過我們此事,接下來,似是要去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