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夜色之下,淩亂的營地内燃着零星的幾個篝火,跳動的火光打在沐玉的臉上,将神色映襯得忽明忽暗,一旁的林泉則是小口大張,吃驚不已。
陸河升雙眉緊皺,“此話當真?”
朱爾旦舉手發誓:“小将不敢妄言,方才親眼見他倆鬼鬼祟祟從樹林裡鑽出來,左顧右盼,一看就沒幹什麼好事!大将軍,小将所言千真萬确,絕不敢欺瞞!”
陸河升見人言辭鑿鑿,不像是在說謊,正欲開口喚人,哪知身旁的淩越之率先開口。
“将人帶上來!”
沐玉聞及這道熟悉的音色,不免一驚,連忙朝身側的林泉望去,兩人對視一眼,眼底皆閃過一絲慌亂。
“啪嗒啪嗒——”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隊列中的千夫長走了過來,“林泉、木城你倆跟我上前去!”
林泉想要自證清白,卻被人強推着上前,急得滿臉通紅,相比之下,沐玉則沉穩得多,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火本就與她沒幹系,怕甚!
“你們就是木城和林泉?”陸河升觑着眼打量兩人。
林泉被吓得根本不敢擡頭,沐玉卻鬼使神差地擡起了頭,猝不及防撞進一汪寒潭之中,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見過大将軍……”沐玉下意識垂下眼,卻控制不住想要偷瞄,至此一眼,眸光登時一亮。
隻見身前人長身而立,身量極高,足有八尺往上,在一衆粗曠的軍士中,他的面貌不像是位身經百戰的将軍,反倒像是一位不可高攀的名門公子。
眉若墨畫,飛入鬓角,分外英氣冷傲,比之雨中那次所見少了幾分森然殺氣,細看之下,喉間的那條長疤讓人一驚,猙獰可怖,宛若一條爬行的蜈蚣!
他身上并未着甲,一襲輕薄的黑色勁裝全然遮不住那飽脹緊實的身姿,一行一動之間輪廓盡顯。
沐玉雙眼一瞬不動地盯着,暗暗直呼:好一難得的練功尤物!不知是一初陽否?
可惜阿桃師姐不在,否則還能把把關,一想起阿桃師姐,腦中不自覺響起她的聲音:這男人呐,這身子骨一定得好,特别是那腰身定要健碩有勁,不光是賞心悅目,那方面的功夫定然也不差,這體力一旦好了,任由你怎麼折騰都成……
腦中的聲音愈來愈大,沐玉的眼睛也跟着往下移去,緊緊盯着那健碩有力的腰肢,喉間不禁吞咽幾下,可還沒等細細打量,身前忽然響起一道肅然的人聲。
“他方才所說,可是真的?”
見人問罪,林泉當即跪下叫冤:“将軍,冤枉啊,我們怎敢放火燒營啊,這全是那朱爾旦故意誣陷!”
“既然不是你們,為何衆人都已集結,唯獨不見你們二人?”陸河升濃眉倒豎,一股子兇相。
一旁的朱爾旦見勢添油加醋,“大将軍在此,你們竟然還敢狡辯,還有沒有把将軍放在眼裡!”
林泉氣得雙目瞪圓,嘴都開始結巴,“你!你!朱爾旦,我們與你無冤無仇,竟如此陷害于我們,到底安着什麼心!”
見人氣急,朱爾旦雙眼一眯,很是舒心,正欲使出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将人嗆得說不出話,卻不料身前突然傳來一陣抽泣聲。
“将軍……咳咳咳……小将名喚木城,本是一介窮書生,苦讀詩書數載,常常聽得将軍威名,早就心生敬意,欽佩不已,此生若能跟随将軍左右,死而無憾,可奈何小将是一病弱書生,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可不曾想,如今竟真有機會成為将軍的部下,此乃我之萬幸也!” 沐玉這字字句句透着真情,聲淚俱下。
“咳咳咳……将軍,此火小将絕不敢放,也絕不會放,将軍乃我心中戰神,昨日又救我出險境,這條命都是将軍給的,我怎能放火燒營啊!咳咳咳……”說罷,沐玉腿一軟跌在地上,陣陣咳嗽聲接踵而至,在這寂靜的夜色中格外驚耳。
此言一出,衆人皆為之一愣,就連長着一張吹火嘴的朱爾旦也噤了聲。
淩越之怔怔望着身前泣不成聲的男子,神情雖然平淡如常,心裡卻掀起了一番風浪,眉心一擰一松,終于想起此人是誰。
原來那泥人小子竟是他,沒想到這人竟如此孱弱,更想不到此人竟絲毫不畏懼自己,反而将自己當成一大英雄……
往日裡百姓們見之自己,不是望而卻步,就是小聲議論,這議論之聲可沒一句好話,說他殘暴無情,殺人如麻,久而久之竟傳出一個名号,叫冷面魔刹!
其中之話真假參半,愈傳愈烈,直至傳遍整個大梁國,他淩越之也漸漸成為百姓們心中望而生畏的可怕之徒,比之地府中的黑白無常,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不出來,你竟有如此覺悟……”陸河升回過神,将身前這膽大的小子打量了一遍,眼中閃過一絲認可,又閃過一絲可惜。
可惜了,此人若是個健碩的漢子,跟在将軍身後定有一番作為。
一旁的朱爾旦見勢不妙,趕緊道:“将軍,千萬莫要被這人騙了,他們就是放火的真兇!”
“朱爾旦,我真想不到,你堂堂一大男人竟會如此狠毒,先前多次欺辱我就罷了,如今還要扯上這無辜的林泉,他年紀這般小,你怎麼狠得下心啊,我爛命一條你若要,現在拿去便好,不必使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混淆視聽,誤了将軍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