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右思葉狠狠收拾了一頓的林尚年拿着澆花壺坐在陰涼處看右思葉種花。

他真不是偷懶才來陰涼處的，是右思葉把他趕過來的。

“滾滾滾!别添倒忙了你!趕緊哪涼快那呆着去反正别給我添亂!”右思葉嫌棄至極，捂着額頭去趕林尚年。

林尚年像是被趕走的小雞仔，不情不願的遠離小花圃時嘴裡嘟囔個不停：“右葉子同學，我可是好心幫你幹活!”

太陽徹底升起，整個世界仿佛被放進了大蒸籠，溫度漸漸升高。

右思葉擦了一把汗，才發現自己的皮膚又濕又冷。暫時放下手，抽出心思對着林尚年翻白眼：“你亂喊什麼呢？‘右葉子’是你叫的嗎？”

“行，那我不叫行了吧。”林尚年一邊敷衍的揮手一邊蹲在梧桐樹下，注視着右思葉幹活。

右思葉被盯得不舒服，停下動作看向茂密的梧桐，太陽穴隐隐發痛：“樹上會有蟲，你小心點。”

“好。”林尚年離梧桐遠了些，擔憂的問右思葉：“你到底熱不熱?我覺得你臉色有些不太好......我的身體其實不太好。”

小花圃已經種了幾排花種。名不見經傳的野花被拔出來，在漸漸熱烈的陽光下憋住呼吸，盡量讓自己的水分流逝減緩下來。

太熱了，熱的讓他不舒服——

野花們看不見的水分夾帶着它們渺小的靈魂，在他們的視線之外随風而逝。

這種感受很明顯不太對勁，不是中暑，而是......

額角直跳的右思葉終于是停了下來，把頭埋在臂彎裡，悶着聲音好讓自己的胸口不那麼難受：“林尚年，我不太舒服。好像有一點——”

下一刻，右思葉便被拉起來。

林尚年有些粗暴的拉起右思葉，讓忙活了很久的右思葉靠在自己身上：“我知道，我有點生理性低血壓。剛還說我身體不好，這下就來了......說曹操曹操就到嗎。”

緊握右思葉的胳膊，把他往屋内領的同時輕拍他的背：“還特别難受嗎？”

右思葉緊縮眉頭：“眼睛前好黑......一個我和一個你都湊不出一個好身體。”

“坐好，我去拿濕毛巾。”林尚年向二樓望去，問，“東西在哪裡？”

“我家還有生理鹽水，在我房間的書桌。毛巾拿洗浴室裡的那條。”

等林尚年去二樓後右思葉蜷縮在沙發角落，靠着抱枕獨自消化不舒服。

太難受了......不僅是身體，還有心理。

身上好像有螞蟻在爬，讓右思葉心中憑空多了一份毫無緣由的惱火，可身體的疲勞又讓他無心思考。這并不是林尚年的原因，是他自己的問題。

把自己的所占空間再次縮小後，右思葉還格外不适。

“别動。”林尚年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頭被強硬的掰向另一邊，冰涼的毛巾貼在了右思葉的額頭，“我知道特别難受，抱歉，這是我的問題。”

右思葉掙紮幾下才察覺林尚年末沒有拿走毛巾的意思，帶着些抗拒，他的語氣并不友好：“你松開，我自己來。”

林尚年沒有嬉皮笑臉的松開，語氣同樣不友好：“右思葉，那麼多不舒服你消化的完嗎？”

右思葉很煩：“你廢話真多。”

“我煩死了，别情緒那麼激動。我沒找到生理鹽水，你先喝水吧。你要不要去樓上休息?”

“我不喝，我緩一緩......說好了中午去隔壁那位老人家裡，你注意點時間。”右思葉任由林尚年給自己按住毛巾，“我想休息一會，到時間了叫我。”

林尚年看着難受的右思葉，再次說：“抱歉，我的問題。我看着時間，你休息吧。”

林尚年等右思葉完全安靜下來後便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張照片。

那張雖在書桌櫃子裡，卻非常幹淨的照片——

那張随手拍的風景照。

林尚年高一時就和右思葉是同桌，關系在一開始時卻沒有現在這麼好。

他們坐在一起上課，一起讨論問題，卻幾乎沒有閑話——即使那時候他們有不少共同的朋友。

“林哥，右哥這周日的生日，你要不要一起給右哥過生日?”李寺咬着筆，問林尚年。

“來什麼來，我跟人家又不熟。到時候送個禮物就行。”

“什麼禮物啊?”

“反正會特别用心就是了——我走了!”

林尚年那天走的匆忙，完全沒留心談話的内容。等他猛然想起來時，已經是周一的淩晨了。

想着不給點什麼東西有點過意不去，大半夜了也沒時間買禮物。林尚年便把窗戶打開，對着路邊的綠油油來了個特寫，甚至拍到了一個隐隐約約的人影。

“這時候還有人啊?不知道是多忙......”說着就打開微信去找右思葉。

淩晨02:43。

林尚年：同桌，祝你生日快樂。

又随手點了幾個帶墨鏡的黃色表情包當陪襯。

右思葉：這個照片是什麼？

林尚年一邊震驚于他的秒回，一邊又不好意思的想扣腳。

林尚年：你的生日禮物。

右思葉：你随手拍的?

心下一驚，趕緊打字。

林尚年：你别拆穿，我還特地找了個角度就怕你發現不對勁。

林尚年：你怎麼知道這是我随手拍的?

右思葉那邊過了幾分鐘，發過來一條短暫的語音。

“因為我剛才走過的路旁就有這些樹，你拍到的好像是我。”

林尚年心裡想：“沒話硬說這東西可是我的強項。”

林尚年：同桌那你今天挺忙的哈哈。

右思葉：是啊，忙的甚至才看見你這周放學時說給我的禮物。

右思葉：很用心了。

林尚年：同桌，熬夜長黑眼圈，我怕成熊貓眼，先睡了哈。

他那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了很久，林尚年一直等。

右思葉：其實你能在晚上碰巧拍到我這事就很讓我驚喜了，這個禮物挺好的。

右思葉：你睡吧，晚安。

林尚年：你也一樣。

原來，右思葉真的很喜歡那張照片。

那張明明是随手拍下的、卻在芸芸衆生之中恰巧拍到他的那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