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她終于要再一次睡着的時候,一道聲音劈開黑暗把她從夢境中拉出來。
聲音是陌生的。
常梨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幻聽。
她直起身,屏息,緊接着又是一聲:“——常小姐!”
常小姐?
這次聲音清晰,不過這個聲線的确是陌生的。
常梨蹭的一下站起來跑到窗邊,腦門兒往窗玻璃上擠。
男人穿着一件襯衣,在夏夜站在昏暗的路燈下,身形挺拔,袖口卷到小臂,往後閑散靠在賓利上。
旁邊站着的司機正仰着頭,雙手擋在在嘴邊往樓上喊。
常梨不敢相信,她剛才還在心裡吐槽指望不上的小叔叔現在就站在樓下,于是又把腦袋往玻璃上怼了怼。
便看到男人垂眸笑了下,那笑容很淡,卻在夏夜中被打磨出極溫柔的顔色。
許甯青看着少女吃驚地睜大眼,費勁兒的把臉怼在玻璃上,挺翹的鼻尖都被壓出一個小圓點,是真的有顔任性。
他偏頭對司機說:“讓她把窗戶打開。”
蠢不蠢,連開窗都忘了。
許甯青有點包袱,不想像個傻子似的站在樓下大聲朝上面喊,于是把交流的工作全部交給了司機。
常梨應聲立馬打開了窗戶,很興奮地對他揮了揮手:“小叔叔!”
許甯青兜裡的手拿出來,也朝她揮了下,又很快放回去。
小孩看起來興奮極了,揚着笑容一點看不出下午偷偷抹眼淚的樣子,她身子又往外探了探:“小叔叔,你怎麼過來了呀!”
許甯青蹙眉,忍不住說:“你當心掉下來。”
小孩嘿嘿嘿笑着,小腦瓜聽話往後縮回去一點。
許甯青才發現,夜晚安靜,其實不用大聲說話就能聽見。
他吩咐司機先去找人把鑰匙拿來,自己又靠在車身上跟小孩說話。
“手機怎麼關機?”
“沒電了,我不小心睡着了。”少女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你回去沒看到我又打不通電話是不是吓到了呀。”
許甯青輕嗤:“我能吓到什麼?”
他趕回家打開小孩的房間沒人的确是驚了下。
又想起下午時小孩偷偷摸摸低着頭抹眼淚的樣子就一陣心慌,當時他沒過去不過是覺得這時候常梨大概也不想讓别人看到這樣的自己,可電話不通家裡沒人讓他腦海中一瞬間冒出些不好的念頭。
許甯青和她房裡的肥貓對視兩秒,甩上門出來找她。
好在車一開進學校就看到藝術樓二樓突然亮起的一盞燈,司機繞路過去,在樓下喊了一會兒常梨就在窗邊探腦袋了。
被否認了常梨也一點沒難過,自顧自趴在床邊笑嘻嘻地樂。
許甯青擡眸看了會兒,也忍不住輕笑一聲:“傻不傻。”
司機很快帶着拿着門衛過來,大概已經解釋清楚了,沒再廢話,直接上樓開門。
五分鐘後,小姑娘就背着包蹦蹦跳跳下來。
晚上溫度已經降下來了,她就穿着件短袖,許甯青撈起自己那件外套丢到她腦袋上。
常梨把頭頂的外套給扒拉下來,頭發弄亂了,眼角還有未褪盡的紅,彎着眼甜甜沖他笑:“謝謝。”
看起來像是受了委屈卻又傻乎乎開心的缺心眼。
可許甯青見過小孩附在人耳邊嘲諷的模樣,她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從白懿車裡出來時也一副冷漠樣子,肯定不是溫順聽訓的那個。
可這會兒眼角的紅與臉上的笑意突兀地碰撞在一起,讓許甯青忽的心下一軟。
他擡手揉了把她的頭發,摟着人肩膀把小孩帶進車:“走了,回家睡覺。”
-
月色朦胧。
賓利在夜色下的馬路疾馳而過,機械女聲播放着前方路況。
許甯青偏頭看了眼身側的少女,上車沒多久就已經阖着眼睡着了,睫毛纖長濃密,在眼下鋪成一個扇形陰影。
“把廣播關了。”許甯青說。
車開到門口,許甯青下車繞到另一邊,叫了常梨兩聲。
小孩迷瞪着眼,“唔”聲,哼哼唧唧的肆無忌憚撒嬌:“好累呀,背我嘛。”
許甯青:“……”
這小鬼睡不醒怎麼跟喝了假酒一樣??
男人直接捏着小孩的後頸,拎貓咪似的把常梨從後座拎了出來。
這動作雖不至于把人弄痛,可看着也實在不溫柔,一旁司機忍不住說:“許總,我把常小姐背上去吧。”
許甯青掃了他一眼,淡聲:“不用。”
說罷便直接攬着人的脖子半拖半抱地往電梯口走。
司機腹诽着這小許總對小孩子實在是太不耐心了,卻不知道電梯間的門剛合上,少女就四肢并用地扒在了男人身上。
許甯青蹙眉,聲音磁沉,再次無動于衷地把人扒拉下去:“自己站好了。”
少女迷糊眼,揚着腦瓜,唇一撅:“背。”
許甯青看了她一會兒,電梯升至28層,男人在她面前微微俯身,聲線很不耐煩:“上來。”
一個溫軟的觸覺從後面貼上來。
男人把少女背進屋,徑自走到客卧把她丢到床上,肥貓細軟地跟着“喵”一聲。
許甯青扯起被子随便蓋在小孩身上,準備出去時瞥見丢在床腳的書包,拉鍊沒完全拉上,粉色信封滑出來。
男人腳步一頓,蹲下來,修長骨感的手指夾起其中一封信。
書包裡有好幾封,全是情書。
許甯青扯了下嘴角,輕嗤一聲。
什麼狗屁玩意兒,一群小屁孩不讀書搞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