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明擺着不正常的五代皇帝,直到十一年前,才終于嘎了,死于“獵物”的反抗。
其實一直都有獵物反抗,人類面對死亡威脅有慘叫逃跑,有驚愕呆滞,也有拼死反抗的,隻是皇帝身邊總帶着充足的護衛,直到他遇見了魯州沓縣的十幾個猛人。
這些人有胡有漢,他們都是這個年代的遊俠。或是真心覺得皇帝過于殘暴(這麼多年了,京城的消息終歸是要傳出去的),或是為了複仇,又或者是想史上留名。
沓縣的這些好漢一拍即合,留下了幾個人照顧他們的妻兒父母,其他人就上京來了。他們主動躲進了皇帝的狩獵區,那些守着坊市門禁的士卒有沒有給他們特意放行,已經無從知曉,可反正他們是進去了。
在皇帝前來狩獵的時候,這群遊俠來了一場刺王殺駕,皇帝的面頰中了一箭。
——這年代箭矢的殺傷力遠比不了後世,多是插在皮肉表面。穿破皮肉,甚至傷及内髒,需要一把好弓,箭也不能是尋常貨色。遊俠們沒有弄到這樣的好弓箭。
皇帝挨的這一箭應該也是精英怪了,但皇帝沒有當場死亡,他還暴跳如雷,活蹦亂跳了兩天,直到他痙攣抽搐着倒在了朝堂上。
金創疭瘛,他破傷風了。
即便現代,破傷風到了後期,也是絕症,古代是沒有治療手段的。
帝崩,但六代皇帝到底誰繼位,卻從皇帝病倒、死亡,再到過了頭七,仍舊沒有解決。
五代皇帝自己是有皇子的,有三個。他本該有更多的孩子,但對自己的孩子也沒有任何憐憫之心,早些年甚至會将有孕的妃嫔故意折磨緻死。後來各家族無奈,便将有孕的妃子接出來照顧。
三個皇子,最大的十二,最小的五歲,各自托庇于王、趙、謝三家。
餘霁剛想着:五年死了仨,不會就是這三位吧?
沒想到接下來,還有新英雄進場。
那位一句賤.妾,撞死朝堂的大皇子,他有兒子。雖然他還沒娶正妻,隻是庶子,但血脈傳承就是他的,他确實是大皇子的繼承人,且受封惠王,一直擔驚受怕地住在岐陽。
看餘霁就知道,這年代長幼貌似還在嫡庶前。
講到這位的時候,熊爹的眼神頗有些感慨——餘霁也清楚他感慨什麼,時間仿佛輪回一般啊。
惠王更年長,健康。而且,他和京城中的很多名士都交好,五代皇帝還在的時候,有事沒事總喜歡找他的麻煩,市井間流傳着許多惠王在好友的幫助下,藏進米缸裡、趴在房梁上,躲進茅廁裡之類的,逃亡小故事。
所以,除了那三家大族之外,不少大世家是支持惠王繼位的。
且那三位皇子雖然沒在宮裡長大,依舊是暴君的直系,萬一再學他們的親爹……五代皇帝幹的缺德事,誰都不想再來一次。
三方本來就不能一緻的繼承問題,又鬧出來了個第四方。
最終的結局,惠王上位了,看來支持他的人确實多。
“那三家都覺得自己無法上位,幹脆也都去扶惠王了。”熊爹喝了口茶潤潤喉,歎了口氣,“世家勢大,宇文家的事兒,要他們說的算了。”
餘霁隻以為惠王這樣的勝利者必然是勢力最大的,熊爹說的這兩層他都沒想到。
看來那三家才是真強者,但三家較勁,都不想對頭取得絕對優勢,最後隻能第四方得利。這倒是有點選舉制的意思——最重要的是不能讓最讨厭的人上位,自己赢不了也不能讓敵人赢。
第二點,熊爹雖恨三代皇帝那一支,但站在外邊朝裡看,他還是站宇文家的。帝位繼承,也确實是家事。熊爹眼光還是很寬的。
惠王确實是仁善的皇帝,這點熊爹也同意。
不過,餘霁看熊爹那種惆怅的眼神,總覺得他大概把對祖先的感情,也部分投注在了這位六代皇帝的惠王身上,畢竟他就像是另外一個平王。
熊爹對惠王的仁善在贊同的同時,又有些扼腕,因為惠王給了世家太多的權力。他和五代的暴君既是兩個極端,本質卻又是相同的——不理朝政,隻過自己的日子,世家說什麼,他們就點頭應什麼。
從這點看,他們是真的都像極了奪了侄位三代皇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