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濃稠到不見一點光的天穹上以極快的速度滾動着黑雲,像個漆黑的罩子一樣緊緊壓在魔界荒原的上空。
天空中像月亮一樣發着光的紅色眼珠上下轉動着,貪婪地從雲層縫隙窺視所有暴露在視線下的東西。
瘦骨嶙峋的紅皮小惡魔弓着腰,在荒原上的古戰場裡刨着屍體。
也不知道這堆屍體被走投無路的家夥翻過多少次了,連個盔甲的碎片都沒留給他。
他氣急敗壞,抓着頭骨上的角把頭骨遠遠抛出去。
頭骨在空中劃過一個抛物線落在殘破的牆後,卻沒聽見落地的聲音。
有其他人!
紅皮小惡魔心下一驚,斷了一半的耳朵警覺地豎起來,尾巴無聲纏住地上的尖銳石頭,像貓一樣四肢着地低伏着繞了一圈,準備先一步下手幹掉前面的人。
就在他準備下手的一瞬間,風吹開了巨大眼球前籠罩的雲層,紅光傾瀉而下,照亮了面前的身影。
“祂”手捧着長着雙角的泛黃頭骨,赤腳站在地上平視着小惡魔,體型很纖細,顯得身上的黑袍子空蕩蕩的。
他烏黑的頭發在紅光下顯現出一種絲綢般的質感,血液般赤紅的眼睛微微發着光。
天空中巨大的紅色眼球,面前安靜盯着他的暗紅眼睛。
紅皮小惡魔被兩種相似的紅眼睛注視着,一瞬間心神震蕩,無言的壓迫感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他的身體比大腦先一步做出反應下意識準備跪下,直到尾巴洩了力,石塊掉落發出的聲音才驚醒了他。
“你是什麼人!”紅皮小惡魔一瞬間跳開三四米遠,龇着牙低吼。
莫名其妙。我才想問你是什麼人呢。“祂”的視線無言地移開了,不再盯着紅皮小惡魔,一副很無聊的樣子。看上去完全不打算搭理人。
“你為什麼不說話?”紅皮小惡魔看着“祂”價值不菲的黑袍子,和精巧到底層小惡魔想象不出來的臉,眼珠一轉就準備開始算計了。
深更半夜,出現在這種荒地的疑似貴族的幼年小惡魔,說不定有利可圖。
不管他是被家裡人丢在這裡還是自己跑出來的,身上應該都有一大筆錢。
幹完這一票他就用那筆錢遠走高飛,魔界裡的紅皮膚小惡魔就像跳蚤一樣多,誰也找不到他。
“你是誰?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你知道這裡很危險嗎?要不要我送你回去。”紅皮小惡魔不顧面前人的冷臉,堅持不懈套話。
“年幼的貴族惡魔”嘴巴開合幾下,幹澀的聲音像是像是剛被制造出還沒調試好的魔偶。
“西澤爾。”過了一會他又補充道,“我的名字。”
他說話的時候沒忘記一直看着佝偻着身體的紅皮小惡魔。
他隐約記得說話時直視對方是一種禮貌,但是他不知道這給對面的小惡魔帶來了多大的心理壓力。
紅皮小惡魔的拳頭緊緊攥着,在依舊寒冷的荒原上額頭竟然沁出汗水,“我叫十七。”
他環顧四周,一種莫名的恐慌在他心裡升起。
可能是今天晚上受到的驚吓有點大,他總覺得再不離開一會就會有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敏銳的直覺促使他開口,“這麼晚了你應該也沒地方去,要不要來我家?”
本來紅皮小惡魔已經做好了騙都要把小貴族騙走的打算,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西澤爾毫無警戒心,點了點頭轉身走。
好說話到詭異的程度。
活了這麼久還沒遇到過這款惡魔,紅皮小惡魔呆了呆,他很快跟上去,指正道:“不是這個方向。”
在他們離開後不久,原本平靜的荒原上從雲層上打下一道巨大的閃電,巨大的紅色眼珠暫時閉了起來,很快就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中,一個身材高大極具壓迫感的身影逐漸走近。
他提着一具表情驚恐的頭顱,赤裸着寬闊的上半身,皮膚被雨腐蝕的滋滋做響也不管。渾身肌肉的力量感近乎野蠻。
他在西澤爾待過的地方站了很久。一道閃電打下來,照亮了他兇悍的臉和極具瘋狂的眼睛。
他的金色豎瞳急劇放大收縮着,嘴上咧起一個弧度可怕的笑容,露出白森森的尖銳牙齒。
“找到了……”
他半趴下來,寬闊的背後裂開兩道縫隙,伸展出龐大的赤色龍翼。他拍打着翅膀循着西澤爾離開的方向追蹤了過去。
而早早帶着西澤爾離開的十七此刻卻有些崩潰。因為他發現,這個疑似貴族的小惡魔竟然什麼都不知道。
真的就是字面意義上的一片空白,就像是個剛剛出生的嬰兒。
無論問什麼他都搖頭表示不知道。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品種的惡魔,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荒原上。
看見什麼都很好奇,手裡一直拿着大惡魔的頭蓋骨。而且非要叫他新手引導npc,還堅持手裡的頭蓋骨是吉祥物。
不止常識欠缺,感覺還有點呆。真不知道這家夥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而且他衣服的料子這麼高級卻連一塊金币都沒有。
窮光蛋,除了臉好看一無是處。自己當初究竟是怎麼被唬住的。
難道這就是他深更半夜出現在荒原古戰場的原因?他的家族無法再忍受一個智障,于是把他丢了出去自生自滅。
紅皮小惡魔似乎已經下了定論。
不知道自己被認定成智障的西澤爾還在觀察自己所在的區域。
這是一片光秃秃的荒山峭壁,沒有一株植物可以在這裡生存,資源也匮乏的可憐,收留他的“好心人”正在一個看起來很随意的山洞裡收拾着什麼。
自從有自我意識到現在也不超過一個小時。西澤爾什麼也想不起來,腦子裡唯一的名字還是紅皮小惡魔喋喋不休時突然冒出來的。
但他并不缺乏安全感,反而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
他想再探索探索世界開點地圖,但引導NPC禁止他晚上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