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圄星的人沒有罪。
他們不應該被奴役,被殘害,被剝奪生存的權利!
11.
在這種情況下,齊肆遇到了陳碩。
和他這種每天在礦井裡進進出出的人不一樣,陳碩是個“上等人”。
他指名要加入這支隻有幾十個人的“反叛軍”。
“為什麼?”齊肆問。
在這種環境下,除了管理者之外生活最舒适的就是這些“上等人”,他不太明白對方這麼做的目的。
是打算把他們出賣了換取更好的環境嗎?
陳碩隻是笑了笑。
“你知道的,這麼多年了我們一直在那幾個管理者的眼皮子底下過日子。雖然在你們看來我們這些人已經在過神仙般的生活了,但是沒有人想像條狗一樣跟在人背後看他們的眼色活着。”
“可我們不能參與這場‘反叛’,至少明面上不可以。上等人們比你想的精明,他們哪頭都不想得罪,他們在賭。”
“我們提供一切能供的上的支持,如果你們赢了,我們皆大歡喜,過上一百來年的好日子然後在新的管理者過來後接着過現在的生活。”
“如果你們輸了,也不影響我們的生活,因為我們明面上沒有參與。”
“我們依舊可以做一條狗安穩的活着,隻要他們招招手就搖着尾巴跑過去,隻要他們用手一指就沖過去把人咬死,然後去換取些肉和骨頭。”
12.
他頓了頓,又接着說:“不過我和他們不太一樣,我要加入你們,明面上的。”
“我要當你們的‘共犯’。”
“理由?”齊肆問。
“我好奇最初的那些人犯了什麼滔天的罪,才被流放到這個地方受壓迫。”他攤了攤手,老實的回答。
“非要說的話,我比較讨厭血統論。”
“憑什麼罪人的後代一定是罪人?就算真的有罪,在這麼多代的壓迫下早該洗清了,幽圄星的人沒有罪。”
不過他又覺得自己說的話太過絕對了,所以打了個補丁:“但現在說不準,畢竟有了新的階級分化和新的壓迫,嘶……幽圄星的每個人都有罪,幽圄星的所有人沒有罪,一個是對同伴,一個是對主星。”
我們并不知道兩個人到底聊了些什麼,但在今天幽圄星的曆史即将被改寫,上層人代表陳碩和反叛軍首領齊肆達成一緻。
13.
有了上層人的支持,不少持觀望态度的普通人也加入了這個隊伍,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反叛軍的規模已經超過了三萬,是一個齊肆沒想到的數目。
原來并不是沒有人站出來,隻是他們不敢,他們害怕站出來後迎接他們的是更凄慘的未來,好在有人推了他們一把。
計劃是齊肆和陳碩拟定的,不過大部分是齊肆,陳碩隻是在分析利弊和幫他整理細枝末節的遺忘點。
反叛軍的行動是從礦井罷工開始的,在第一個人丢下工具高呼“幽圄星人無罪”的時候,在監工提着鞭子向他走過去的時候,無數礦井工人紛紛響應并自發圍成一個環。
直到今天他們才發現,原來監工沒有那麼可怕,原來鞭子打到身上也沒有那麼疼,原來隻需要兩三個人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制服兇神惡煞的監工。
一座又一座的礦坑被反叛軍占領了,他們相互砸掉了束縛自己的腳鐐,破壞了自出生起就被扣在他們頭上的玻璃罩。
聞久了刺激性氣味的鼻子接觸到了新鮮的空氣,一時間适應不上來嗆的他們彎下了腰,哭出了淚。
但是是笑着的,礦坑裡灰頭土臉的他們是流着淚笑着的。
14.
大規模的活動吸引了管理者的注意,他們急急忙忙的坐着代步車趕去那些标紅的礦坑。藏在飛船附近的齊肆和陳碩發現他們沒有帶武器。
沒有帶武器……
幽圄星的人就這麼被統治了不知道多少代,被沒有武器仿佛可以輕易戰勝的家夥奴役了不知道多少代。
齊肆愣愣的看着他們離開的身影,站在原地,直到陳碩拽着他的胳膊奔向了那艘飛船。
指紋識别是陳碩幹的,拿着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弄到的管理者手印,面對齊肆的詢問他隻是面無表情的擡了擡眼。
“心情不好了在狗身上發洩一下情緒很正常不是嗎?畢竟我們是狗,不是人,他們不需要尊重我們。”
“這就是你們看不到的,我們‘上等人’的生活。”
15.
飛船要識别的東西有很多,頭發,聲音,體液……
等等,體液?!
齊肆用一種仿佛見了鬼的表情看向對方。
“你們早就想過反叛了吧?這麼多東西還準備的這麼齊全……”
門開了,知道對方究竟想問什麼的陳碩拉着他大步往裡面走去,邊走邊回答道:“‘上等人’裡也會有女孩,管理者們也不一定非要女孩。”
齊肆不說話了,仿佛已經知道發生了些什麼。
某種意義上“上等人”和他們是一樣的,他們雖然不用進行體力勞作來換取生存資源,但卻提供了另一種的“體力勞作”來得到生存空間。
他覺得幽圄星人沒有罪,有罪的是這些家夥。
16.
飛船很大,像是一個簡易的社區。
在七拐八拐不知道廢了多久時間後,兩人站到了檔案室門口。
時間調到最晚,關鍵字搜索,随着電子檔案的進度一點一點推進,齊肆的心也越懸越高,他終于要知道了——他們究竟犯了什麼罪才會被壓迫至此。
熒藍色搜索框逐漸變大把兩人包裹在内,幕布上跳動的字節寫下一句句罪行。
醒目的紅字在最頂上大大的寫着他們的罪名:“反叛罪”。
這是幽圄星最初一代人的罪,卻也成了他們的罪。
字節依舊跳動着,像是要給每一個反叛的成員安上足以驅逐的罪名,每個人名下除了“反叛”還有很多罪名,多到讓人覺得滑稽可笑的地步。
在主星的人看來好像隻要幹了“反叛”這件事什麼都可以成為他們的“罪”。
違反社會治安、公共場合大聲喧嘩、不繳納給主星王室的供奉費、反駁王室成員,質疑檢察官的話……
到最後居然連“呼吸”都成了過錯。
荒謬至極。
17.
幽圄星的反叛還在進行着,顯示屏上閃着紅點的礦坑越來越多,這是他們的勝利。
齊肆手上拿着的由“上等人”提供的傳聲器裡傳來他的“共犯”們的消息。
管理者們不堪一擊,妄圖像往常一樣靠言語威壓來制止他們的反叛,被他們輕而易舉的活捉了。
飛船上有檢測管理者生命情況的裝置,所以他們不能死去,不然反叛者們的所有努力都會付之東流——新的管理者會從主星過來。
更壞的結果就是因為這批人死的蹊跷,新的管理者會帶上武器。
雖然很不情願,但齊肆還是輕輕的敲了敲傳聲器告訴他的同夥:“一定要讓他們活着。”
18.
不遠處的通訊設備發出有規律的振動,主星的人詢問着這顆星球上的情況。
陳碩走過去,按下了那個象征着“一切正常”的按鈕。
在這新的檢察官來到之前的一百多年裡,這裡每天都會“一切正常”。
齊肆笑了笑,用胳膊攬住對方的肩膀。
“喂,咱們現在可是共犯,回去後你想想辦法把這什麼該死的階級分層改改,上等人底層人什麼的忒難聽了。”
“我們可都是一樣的昂!”
陳碩拍了拍他搭在自己身上的那隻手。
“你說什麼呢,幽圄星的人可沒有罪,咱倆才不是什麼共犯,是戰友。”
19.
幽圄星上的人沒有罪,他們也不是什麼“共犯”,而是相互交付後背的“戰友”,是解放自己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