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這個叫方曉的家夥就成了其他三個人在這裡的主心骨,但秦言沒敢信,他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秦言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即使考試的時候寫選擇題被它背刺了很多回。
人物的任務會沖突嗎?殺手會有很多個嗎?選錯了殺手會怎麼樣?自己的身份是“空白”那其他人呢?身份對立最後的輸赢怎麼評判?活下去的意思是兇手最後會殺光所有人嗎?
他感覺自己現在就是個十萬個為什麼,暈暈乎乎的什麼也搞不明白。
早知道就不來玩劇本殺了,他想。
不被設定拘束,自己左右結局……按照方曉的說法他們要“扮演”。
那要是有的人物按照設定推斷的結局是“死亡”呢?這種情況又該怎麼做?
屋子裡的溫度慢慢降低,他轉頭看向房間巨大的窗戶,室外的植物和建築都挂滿了冰霜,窗外一片雪白。
還真是“寒夜”啊……
在方曉的組織下衆人很快就進行了簡單的交流。
那個金發妹子叫蘇琦,第四次打劇本殺,但之前都是那種線下正常的,玩的本也都是抓小三之類的晚八點檔倫理大劇,這種有恐怖元素還要推理的本還是第一次。
她的人物設定是“伯爵夫人”,因為自己丈夫身體不怎麼好所以最近在學習做養胃湯,這幾天半夜她總會驚醒,然後聽到走廊裡傳來些奇怪的聲音。
再多的她就不說了。
方曉是玩過三次不正常“劇本殺”的玩家,在他們這群初出茅廬的小菜雞裡算得上是老玩家,人物身份是“伯爵的醫生朋友”。
他還透露出一些設定,說兩個人關系很好,平時會書信往來,伯爵年齡大了身體不怎麼好,近期還沉迷于研究神秘學。
今天也是因為很久沒有收到對方報平安的信件,自己很擔心才來登門拜訪的。
聽着他們的談話秦言在心底默默盤算,嗯……倒是和“伯爵夫人”說得話對上了。
臉上長着雀斑看起來還小的男孩叫林星宇,顫顫巍巍的舉起了手。
“那個……”他說,“我是‘伯爵舊友的兒子’,家父臨終前囑托我來找瑟倫伯爵,沒了。”
“那你抖什麼?”見狀還未發言的男人雙手抱胸睨了他一眼。
“我是偵探,伯爵夫人說最近家裡不太平總是發生些怪事,半夜也會傳來些奇奇怪怪的聲音,所以托我來調查,‘我’認為這種事她更應該去找醫生,但她給的錢太多了所以我還是來了,就這樣。”
這場遊戲與其說是“劇本殺”倒不如說是個套着“劇本殺”殼子的“狼人殺”
秦言看着其他四個人想,任務是找兇手?先不說這現在還沒死人呢!就說這還能死誰?
死那個一直存在除了他之後每個人劇本裡的伯爵瑟倫·萊昂納德嗎?
非要說的話,他看哪個都能是兇手。動機是啥不知道,但他可以編,作案過程是啥他也不知道,但是還能編。
這伯爵也不知道是好的壞的,但能确定的是一定有錢,而有錢就是一個最好死的原因。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秦言,但他還沒想好說什麼,不是,他不會玩啊!就算是正常的劇本殺他也沒玩過,這種情況下他應該幹嘛?
反正所有人都是在壁爐前見面的,隻有自己拿着邀請函和“空白”身份卡,管他之前發生了什麼,賭了,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秦言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份卡,然後掃視全場,緩緩開口:“我是一個迷路的倒黴旅人,因為天漸漸黑了也越來越冷,所以來古堡尋求庇護,然後伯爵好心收留了我。”
誰曉得為什麼旅人能收到邀請函,反正其他人不知道自己手上有這東西,他就靠一張嘴胡扯。
在所有人都大緻講述了自己身份後,那扇上鎖的門打開了。
秦言轉頭看到那個在古堡門口站着沖他微笑的家夥正站在那兒,看樣子是這裡的管家。
他彎着腰,機械式的重複着一句話:“伯爵邀請你們共進晚餐。”
5.Dinner(晚宴)
五個人站在餐桌前,看着擺放的六個凳子陷入了思考。
最中間的那個肯定是伯爵的位置,對面坐夫人,其他人按身份地位依次坐在長桌兩側,可是誰的身份地位更高一點?
林星宇是伯爵舊友的兒子,若無意外地位比醫生和偵探要更高一些,在夫人坐下後坐在更靠近伯爵的位置應該沒錯。
醫生雖為伯爵朋友,但職業與平民無異,靠自己的專業知識服務貴族。
如果身份沒錯,方曉也沒隐瞞什麼的話,他的社會地位遜于貴族出身者,應該在林星宇落座後坐在次一個的位置。
至于那個被夫人請來的偵探陳彪大概率是個平民,靠偵探技能獲取報酬,在社會階層中處于較低位置,坐除了伯爵和夫人的第三位。
自己的空白身份牌被自己搞成了“被伯爵幫助過的旅人”,和伯爵夫人更是沒有交集,充其量算一個“受助者”,所以應該最後坐下。
秦言大概在腦海裡把順序排了一下,現在就等那個隻出現在身份卡介紹裡的伯爵了。
五分鐘……十分鐘……半個小時,伯爵始終沒有出現,秦言腿都快站累了,管家跟個機器人一樣不管怎麼問都隻會回答:“請各位稍等片刻,伯爵馬上就來。”
再看其他人,扮演偵探的陳彪拿着不知道從哪來的放大鏡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的翻箱倒櫃,扮演醫生的方曉打開了自己的皮箱柔聲詢問“伯爵夫人”是否需要檢查身體。
不是……這就演上了?演給管家看的嗎?
那他怎麼演……他好像不用演啊,自己這個身份跟在場的誰都沒關系,也沒什麼人設讓他保持,換言之,他隻用做“自己”。
椅子現在是不敢坐,比自己“地位”高的沒一個落座,萬一以“不敬伯爵”為由給自己扔出去怎麼辦?現在外面冰天雪地的,出去就是“game over”。
他還想繼續觀察就看到蘇琦一隻手捂着胸口,另一隻手上拿着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白手帕掩面,哭哭啼啼的小碎步走向管家。
“他從來不會讓客人等這麼久的,埃德蒙,你告訴我他是不是出事了?”
等等?!
秦言看着突然就飙戲的蘇琦有些愣神,這是怎麼了?她剛剛不還站在醫生面前當病患的嗎?怎麼突然又跑向管家了?
而且你們倆都不需要保持距離的嗎?蘇琦你演的伯爵夫人都要撲到對方懷裡了,不是……管家叫埃德蒙?
隻見剛剛還隻會機械重複的管家微微彎下了身子,從胸口掏出一個繡了花的白手帕輕柔的擦拭着蘇琦的臉。
你一個管家和夫人有點暧昧了吧?還拿新的手帕給對方擦淚!
秦言直愣愣的看着那裡,餘光注意到了房間的座鐘,距離他們來這個房間已經有四十五分鐘了,那就是大概第四十分鐘的時候蘇琦做出了動作。
是蘇琦沒說的人物設定裡的内容?比如用餐前四十分鐘沒見到伯爵需要詢問管家?或者是……伯爵夫人和古堡管家有些不能說的關系?
不愧是玩晚八點檔家庭倫理劇劇本的妹子,分到的劇情是有夠離譜的。
他又把目光放到了方曉的身上,不能違背人設的話……作為“伯爵好友”的醫生在目睹伯爵夫人明目張膽的不當行為後會怎麼辦呢?
方曉走上前一把抓住蘇琦的手腕,把人狠狠的拽離了管家然後瞪了對方一眼:“幹好你分内的事,其他不是你的别肖想。”
秦言:???走向好像怪怪的,再看一眼。
現在他隻恨自己手裡沒有捧塊西瓜,現在這幅場景可一點都稱不上恐怖,像是在玩倫理本,而且明明是五個人的遊戲現在他卻像是局外人。
你說說,給他個純新手空白卡幹嘛啊?
真是白瞎了。
剩下那四個人和一個npc,醫生管家和伯爵夫人在演超絕N角戀,偵探在翻箱倒櫃,伯爵舊友兒子在……
等等,林星宇這小子人呢?!秦言環視四周卻發現這裡隻有他們五個,對方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裡。
“喂,你們有沒有發現……”
他想說什麼卻發現根本沒人在意他。
伯爵夫人擔心丈夫一定要上樓去看看,管家要給她帶路,醫生不放心這兩個孤男寡女要跟着去。偵探翻完了這間房間後跟着那三人出去探索别的房間了。
隻是一晃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現在這個餐廳隻剩下了秦言他自己。
他看着擺滿了餐盤的桌子,好奇的掀開了扣在上面的蓋。
裡面是一顆血淋淋的心髒。
秦言僵在原地,不受控的屏住了呼吸。
剛剛房間裡有人,當着管家的面陳彪也不敢掀開飯菜上的蓋子,主要是也沒人會想招待客人吃的飯會是器官啊!
你要是羊雜豬肝雞心也就算了,可這是生的,血淋淋的,還在微弱跳動的心髒!
他把手裡的蓋子輕輕放回原處,又哆哆嗦嗦的掀開了其他蓋子。
手、腳、鼻子、耳朵……
都是人體器官。
他看着一桌“飯菜”不禁後怕,要是伯爵出現了怎麼辦?他們所有人要坐下來品嘗這樣的“美味”嗎?
恐怖本原來是恐怖在這裡……還是這隻是個開始?
在他不遠處的一個餐盤内部不停的發出撞擊聲,秦言深吸一口氣把它打開,裡面是一張嘴和一對眼珠。
那兩顆不停滾動的眼球在重見光明後直勾勾的看着他,一張嘴突然發出刺耳的喊叫——
“我看見你了!”
“我看見你了!!”
“我看見你了!!!”
聽着這張嘴的話秦言覺得自己頭有些刺痛,像是紮了一根針,看着就要滾出餐盤的雙眼他猛的把蓋子扣回去。
那個聲音隔着屏障還在繼續,瘋瘋癫癫的像是在念一首血淋淋的童謠。
【迷途的旅人誤以為自己備受恩惠】
【不乖的羔羊被肢解變得身體破碎】
【我被請入溫房,我被墜下泥塘】
【看着我,請看着我】
【要做懂事的羔羊】
【看着我,請看着我】
【要做聽話的羔羊】
【看着我,請看着我】
【然後慢慢的走入屬于羔羊的墳場】
秦·被好心伯爵幫助的迷路旅人·言:“???”
我懷疑你在點我。
在念完這首勉強稱作童謠的東西後,那個盤子裡的動靜消失了,秦言站在原地勉強回複了一下心情。
這首童謠的旋律實在是有些熟悉,他好像不久之前聽到過……
在離開餐廳的路上,看着窗外結了冰的建築秦言一個激靈,他知道自己是在哪裡聽到過了,那個守門人!
在自己進門的時候他低聲念叨的就是這首童謠,隻不過好像還是有哪裡不太一樣……
秦言不自在的搓了搓胳膊,這地方也忒邪門了,到這個時候他再覺得這是一場無傷大雅的遊戲就顯得智商不夠用了。
不管怎麼樣,他得活下去。
吳明宇還等着他明天給送行呢!
就目前知道的内容,夜晚這裡會出事,古堡裡藏着一個兇手,醫生夫人和管家疑似有不正當關系,這麼久伯爵都沒出現多半是要出事。
偵探按照設定半吊子水平被錢忽悠來的,現在就知道翻來翻去,伯爵舊友的兒子不知道是來幹嘛的,資料太少,存在感也低,但他是最早消失的要重點注意。
伯爵沉迷神秘學還給“自己”遞了邀請,交給門衛的卡片上寫着不知道什麼東西。
自己身份是胡編亂造的,貌似和這些人沒什麼關系,可躺在餐盤裡的碎片卻告訴自己“迷途的旅人誤以為自己備受恩惠”,莫名其妙的和自己設定的人設扯上了聯系。
他剛走出餐廳就聽到樓上傳出女人凄慘的哭聲,是蘇琦的聲音,不得不說,這家夥玩個角色扮演是真敬業啊。
循着聲音秦言上了二樓,看見蘇琦跌坐在地面上抽噎,哭的妝容全花了。
管家站在一旁焦急的看着醫生,方曉在給一個沒見過的家夥做心肺複蘇,林星宇緊握着拳頭也一臉悲傷之色。
這裡到的最晚的就是他。
在方曉重重的一聲歎氣後,偵探陳彪拿起了那個一直沒離手的放大鏡。
“準備後事吧。”他說。
還沒徹底到夜晚,伯爵死了。
【任務:找出真正的兇手并活下去。】
兇手出現了。
看着現在房間裡的場景,秦言才恍然意識到,這個遊戲直到現在這一刻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