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舒展了幾下筋骨,在網吧裡四處逛了一圈,随後一屁股坐到了七号機,拿着員工專用卡解了屏幕鎖定。
見到三号機的席聽正在打MOBA遊戲,他連忙點開了同款遊戲,順帶登上了自己的号,道:
“哎,席哥,帶帶我呗。”
席聽嘴裡叼着煙,含糊的說:“這一局先。”
司馬缸連連點頭。
孟音坐在前台裡面,垂着頭昏昏欲睡。
黑網吧裡面很熱鬧,是那種無論外面發生了什麼事,都能夠保持高漲情緒的熱鬧。
待在這種環境裡面,孟音感覺自己的情緒也有些被感染。
網吧裡煙霧缭繞,很多人破口大罵,也有很多人一來就開了二十四小時的機。
孟音從早上待到晚上,睡一覺醒來,那些人還在。
聽着耳邊吵吵嚷嚷的聲音,孟音覺得自己有些困。
耳邊,耳機還在播放着音樂。
音樂情緒高漲,平緩過後就是灌滿感情的高//潮,孟音有時候都會覺得,那些唱苦的歌曲就是他人生的一個叙述。
他按了定時關閉,一個小時一到,音樂就停了下來。
孟音垂着眼簾,掙紮着點了幾下頭,才閉上眼睛。
他做了個夢。
夢裡隐隐約約的,全是人聲,讓人聽不清晰。
聲音裡有孟母曾經交好的親戚,也有孟父曾經還工作時的好兄弟。
他坐在客廳沙發上,晃蕩着腿,看着孟父跟兄弟聊完後,暢快大笑。
孟父嘴裡還叼着根煙,見他還待在客廳,就從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一顆糖,讓他回房間去。
孟音乖順的回了。
吃了糖,卻覺着自己很熱。
等醒過來,孟音才遲鈍的反應過來,那股熱不是因為夢裡的那顆糖,而是因為他現實裡就很熱。
他晃了晃頭,擡手揉揉太陽穴。
頭很暈。
應該是回來路上淋了雨,着了涼。
有人叫他去修機。
“網管!我這機怎麼死機了?!我在一号機這!”
孟音來不及管自己頭疼,從位置上站起來,緩過那陣暈眩才往一号機那邊走。
一号機的電腦頁面上是遊戲,看上去操作極其繁瑣。
也難怪會死機了。
孟音伸手過去,把電腦關機。
過了會又開機。
反複幾次,電腦再開機時,又變回了原本的流暢。
坐在一号機的人嘿嘿幾聲:“謝了啊。”
孟音搖搖頭,沒說話。
他松開按在開關鍵上的手,直起身來。
剛一直起腰,他就忽的覺着自己腿軟無比,還沒反應過來就往旁邊踉跄了下。
有人扶住了他。
“怎麼?”
孟音晃了幾下自己的頭,又用力閉了閉眼,扶着那人的手反應了會,等力氣恢複了,才松開手往那人方向看去。
……是席聽。
席聽電腦上還是司馬缸說的那個遊戲。
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不停動作,左手卻扶他扶的很穩。
酒紅色的微長發絲間,煙霧缭繞,煙頭上的猩紅火星時不時因呼氣而亮起。
忽的,席聽開口了:“看什麼?”
孟音的眼神,又十分緩慢的放到了電腦屏幕上。
電腦屏幕上,五顔六色的特效疊起,這個特效過去,随着下個技能的使用,又是一個特效出現。
他看向右上角的擊殺記錄。
——已經有十四個人頭在身了。
他誠實道:“看你厲害。”
“比我在前台那邊大屏幕上看到的要厲害。”
席聽似是輕笑了聲:
“最近幾年的職業選手大多都帶着點水分,而且,我這場是低端局,當然要比大屏幕上看上去的要厲害。”
孟音沒再說話。
他站在席聽旁邊,發了一會呆。
席聽有幾次悄悄瞥了他一眼,瞥完後就問:“看你一副好學生的樣子。”
“覺得我們這些廢寝忘食打遊戲,都挺不務正業的吧。”
孟音回過神,聽見這句話後搖頭:“我覺得你們有志向,而且有自由。”
席聽:“……後面那個不說,前面那一個是嘲諷我還是什麼呢?”
孟音斂眸道:“至少你們有明确思想,認為自己要來打遊戲。”
反觀他,他已經沒有明确的思想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幹什麼。
學習的話,他不想學了。
往後想,就算他學習好,考上了好大學,賺到了很多錢,又能用在哪?
如果是賺錢的話,他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好賺的。
隻是因為自己沒地方住,所以強撐着繼續工作。
席聽沒說話,手上将煙給取下來,夾在食指跟中指的中間。
許久,他才聽見自己的聲音說:“……你去休息,我幫你值班。”
“……”
孟音站在原地,反應了會,才意識到席聽說了什麼。
他遲緩的點了點頭,邊轉身邊道:“謝謝。”
他确實需要休息了。
他可能是發燒了。
既然是身體出了問題,他也就不會推脫。
回到頂樓宿舍,孟音躺到角落裡自己的那張床上。
意識朦胧間,他又想起了租了他房子的那對情侶。
他覺得,雖然同樣都是一無所有的開始。
但他跟那對情侶是不一樣的。
從開頭開始,就是哪裡都不一樣的。
強撐着想完,孟音就睡了過去。
這次他沒有再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