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偷吃總比你往裡面加東西強。”厲輕寒輕聲道。
“什麼?”她沒怎麼聽清
“沒什麼。今天……”
“今天是我不對。”殷九九卻搶先道,“是我出手打你,才會掉下去的,跟你沒關系。但是誰讓你要說我沒見過世面嫁不出去的!”即便認錯了,也不能輕易服輸,這便是她殷九九本色。
“你還不是咒我娶不到媳婦。”
“我哪有!況且我早想好了要嫁的人了……”
“村頭趕車的王二麻子嗎?跟你倒是絕配。”他譏笑道。
“才不是!他那是我的備選。如果我想嫁的人不要我,我才選他。”殷九九立刻否認道。
“哦?莫不是牛屎巷子曾三家的曾狗蛋?配你差點,倒也湊合了。”厲輕寒是極盡譏諷之能事。
殷九九倒是反應出乎厲輕寒意料之外的平靜。
敢情她還真考慮過啊?!!厲輕寒的眉毛幾近抽搐。
殷九九這才慢悠悠道:“狗蛋兒隻是三号備選,我最想嫁的是我的青衣書生哥哥。”
“狗蛋兒……狗蛋兒……狗蛋兒……”厲輕寒在心裡一陣惡寒,呵呵,她倒是叫得親熱。
不過這青衣書生哥哥是從哪冒出來的?
他怎麼從未聽她提起過。
“哪來的青衣書生哥哥?莫不是你做夢幻想的吧?”
“才不是!青衣書生哥哥就是每次都坐在對面的茶樓靠窗位置,獨自一個人默默飲茶的那個,他是我長這麼大見過長得最俊俏的男子之二,不許你诋毀他。”
“有這麼一個人嗎?我怎麼不知道?”
“哼,你能看到的範圍太寬太遠,自然是不會注意的。不像我,能看到的地方,隻有我家、我家門口的大街,以及,街對面的那座茶樓。”
殷九九這不經意的一番話,倒是讓厲輕寒不由得微微一黯。
“外面世界也沒你想象的那麼好,謊言、黑暗、利欲熏心、恃強淩弱,比比皆是。”
“可無論外面的世界是好是壞,也總應該讓我自己去親身體驗吧?就像鳥兒,永遠被關在籠中,看似無憂無慮、衣食不愁,可是為何一打開籠子,它便毫不猶豫地飛了呢?鳥兒尚且知道飛向更加高遠的天空,憑什麼我活生生的一個人卻要被關在這牢籠之中?”
厲輕寒幾乎被她這一大段搶白震在當場。
九歲的她是如何能說出這段嚴謹得令人完全無法反駁的話來的?
或許,她并不如他想得一般淺薄無知。
或許,她也并不如他所以為的一般開心快活、無憂無慮。
“唉……誰又知道呢,将你與危險的外部世界隔離開來,這對于你來說,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但是我相信殷伯伯這麼做總是有他的道理的。”他道。
“我也相信爹爹是有他的道理的。爹爹總是為我好的。我雖然理解他,但是我心裡還是難過呀。算了,說了你也不會理解,隻會嘲笑我無知和沒見過世面的混蛋!”
“我……”他本想說“以後不嘲笑你了還不成?”,她卻已經轉了話頭:“對了,麗姐姐從南方給我帶了條小狗,說是給我解悶,我替它取了名字叫阿南,怎樣,好聽吧?”
看她一臉得色,厲輕寒就是忍不住要打擊她:“一條小狗就把你興奮成這樣,果真是……”
“你再說你再說你再說……”殷九九知道他想說什麼,照着他身上就是一頓亂捶。
“對了,剛才你說那青衣書生是你長這麼大見過最俊俏的人之二,那另一個人是誰?”
“你啊。”
“…………”
架上的紅燭燒得緩慢又甯靜,蠟油一滴一滴地落到架子周圍的地闆上,夜風微微一吹,那黃色的火苗便一陣抖動。
馬上要入冬了吧?
門外的夜幕下早已沒了蟬蟲的鳴叫,隻聽得兩人清脆的聲音,從祠堂内叽叽喳喳地傳出來。
來接大小姐回房的蘭嫂一踏進祠堂,便見厲輕寒仍舊跪在堂前,而她的殷九九大小姐卻已經呼呼地睡在了厲輕寒的大腿上。
厲輕寒朝着蘭嫂做了個“噓”的動作,蘭嫂便立刻會意,急忙去取了錦被來輕手輕腳地蓋在殷九九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