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宥安自然不會懷疑光風霁月的陳老師會幹出偷聽他們的談話的這種事,但和李宇鵬吃完這頓索然無味心不在焉的晚飯後,他一個人回寝室時,正好在寝室門口碰到了似乎是在等他的陳轲。
陳老師這種級别的往那一站,讓寝室樓下那些輪番上演生離死别的小情侶都沒那麼面目可憎了。
林宥安遠遠就看見了,踮起腳和對方招了招手,像隻兔子似的。
陳老師看見了,也和他擺了擺手,算是回應。
他就加快腳步幾乎是小跑着過去,在陳轲跟前停下,喘口氣小聲說:“……你怎麼在這。”
剛巧有輛眼神不太好的電瓶車開到門口想直接沖進去,陳轲眼疾手快,順勢就拉住林宥安的胳膊往自己這邊一帶,毫無防備的小林學弟就這樣輕易地跌進了陳轲的懷裡,在一片夜色中和周圍難分難舍的小情侶們融為一體。
“哎喲不好意思,天太黑了沒看路。沒撞到吧?”電瓶車車主是個個挺高的男生,兩腿一撐就下來了,趕緊和他們賠不是。
林宥安的臉還靠在陳轲肩頭,感覺自己整個腦袋都燃起來了,想退開回頭說聲沒事,卻發現自己連身子都被陳轲的手臂箍住了。
“啊,”不過他還是掙紮着悶聲道,“沒事……”
陳轲看了一眼騎電瓶車的男生,而後安撫地摸了摸林宥安的頭發,全程沒有說一個字。
那個男生餘光瞄到周圍抱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一瞬間福至心靈,立馬跨上車,道:“哎喲哎喲我這眼神是真的不好使哈哈,兄弟冒犯了,我這就走,不打擾你們了!”
林宥安背對着他不明所以:“?”
電瓶車開進了宿舍區,宿管阿姨還很大聲地說:“你要去哪棟?不好停進樓道的啊。”
林宥安努力擡起頭,發現陳轲的側臉離自己太近了,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又縮了回去,小聲抗議道:“陳……陳老師,可以放開我了不。”
陳轲頓了一下,随即稍稍後退一小步,臉上難掩倦色,卻依舊對着他展顔一笑:“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和他們一起叫我‘老師’的好。”
“……?”話題跳躍性太強,林宥安本來就被過于近的距離弄得頭昏,根本還沒回過神來,傻愣愣地順着陳轲的話就問,“為什麼啊?”
陳轲垂眸,看着林宥安有點泛紅的臉頰,壓了壓嘴角,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樣:“你說呢?我們倆的關系……叫老師不太合适吧?還是說你也不介意?”
林宥安第一反應是“你在說什麼”,等他反應過來了,才掩飾般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見陳轲還盯着自己,眼神也開始飄忽。
陳轲安靜地看了一會兒,又開口說:“開個玩笑,别緊張。”
林宥安略僵硬地點了點頭,很給面子:“……學長。”
陳轲這回沒忍住,輕笑一聲,見林宥安的臉有越來越紅的趨勢,便正色道:“我來是想知道,你有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啊?”林宥安睜大眼睛,看起來有點呆呆的,重複他的話,“我有什麼想問的?”
“嗯。”陳轲垂下眼,看上去有幾分失落,“關于今天下午那些……你沒有想問的嗎?”
“我……”說不好奇肯定是假的,林宥安絞了絞手指,甚至有點想啃指甲,但還是忍住了,“我可以直接問嗎?”
“當然可以。”陳轲微微笑了起來,溫和地回答他。
但對于林宥安來說,除了好奇陳轲的家事,他現在更好奇陳轲本人和他之間的關系。
他幾乎可以确定,如果他點頭了,他今天大概率會聽到一個不幸且悲慘的孩子的故事,至于這裡面有沒有自己的戲份倒是不能确定。
林宥安殘存的理智告訴他自己,他不想混淆同情和其他的情感,雖然現在他的天平已經傾斜了,但在沒有進一步的情況下,他拒絕被這些令人心軟的信息左右。
整個思考的時間大約也就十幾秒,再次看向咫尺之隔的陳轲時,他卻覺得眼前有些模糊,就像隐形眼鏡滑片了一瞬間,又恢複了正常。
“我現在沒什麼想問的。”林宥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注意到原本就不是很有精神的陳轲,看起來更加低落了,所以即使不清楚兩人未來的走向,他還是忍不住補充了一句,“我……不是要和你劃清界限的意思。陳、學長,你是個很令人心動的相親對象。”
後來林宥安回想起那個瞬間,落日耗盡了最後一絲光熱後,徹底臣服于黑夜的時候,他看見陳轲淺棕色的眸子一點點亮起,像一塊透光的琥珀,也像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等他一個人回到寝室,和塑料室友們打過招呼,排隊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時候,他又開始後悔沒有問清楚陳家的豪門秘辛,現在好奇得睡不着。
他把被子蒙過頭頂,靜谧狹小的空間裡全是自己的呼吸,但恍惚間聞見了靠在陳轲身上時那股很淡卻無法忽視的香水味。
在胡思亂想下去,林宥安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麼不應該的舉動,他掀開被子,深吸一口氣,打開手機,搜索“張志才”,點進聊天框。
安:在嗎?有事問你。
張志才居然沒在打遊戲,幾乎秒回:嗷,什麼事啊安安?
安:滾,你不許叫我安安。
安:問你陳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