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了。
自那個人死去。
林昭現在還是會想起他的臉,時間并沒有撫平一切。
時間失效了。
——2025/2/2-作者/眸痞——
天晴吧。
算是。
畢業照還沒拍完,攝影師就被喪屍撲倒了。
徳南大學法學院的應屆畢業生穿着整齊的學士服站在三層的階梯架子上,神情疑惑,略有不安。
短視頻時代,拍段子的太多,“危險”早就被娛樂化,沒人相信眼前的襲擊事件是真的,更何況那隻滿身鮮紅的清潔工喪屍看起來也太典型了,簡直像是從好萊塢電影跑出來的。
“演的吧?”
“看到那邊端手機拍攝的人了嗎,不是演的,難道還是真的?”
“身上的血看起來像紅墨水,也不知道用點逼真的血漿……又是傳播學院那群人吧,我們拍個畢業照他們都不消停,行了行了,吓死我們了,行吧?”
“你不懂,太逼真,平台審核反而過不去,就要這種一眼假的。”
“還要耽誤多久啊,我得回宿舍收行李,我爸下午來接我……”
……
淡淡的讨論聲消弭了不安,未來的法律從業者們無聊地拉了拉衣服,擺弄帽上的穗子。
前排落坐的教授寬容地笑笑,略微示意,一旁的輔導員立馬起身,招呼撲在攝影師身上的清潔工停止表演。
第一聲尖叫正是輔導員發出。
她挺嚴肅的,不是會大喊大叫的人,尖叫過後,像是站不穩,晃晃悠悠坐到地上,臉色蒼白地伸出食指。
“……吃人。”
聲音很輕,但每個人都聽清了。
七八個教授、副教授、講師站起來查看。最後一排的大個子男生看了一會兒抽搐的攝影師,眯眼看向側前方,他微微張嘴,随後猛拉旁邊的同學。
微妙的震動傳來,像是角馬群跑過非洲草原。
法學院的應屆畢業生次第看過去,就像瞭望的狐獴,頭歪着,脖子伸得長長的。
一雙雙眼睛分辨出眼前的情況後,瞪得悚然。
沒有人出聲——
層層階梯之後的圖書館大門湧出好些人,這個點,食堂還沒開飯,但是其中一些人看起來已經“餓瘋了”,逮着同學就啃。
有人爬上阿基米德的石像,可惜阿基米德救不了他,還帶着他一起摔落,阿基米德做不到的事,蘇格拉底當然也不行,都摔碎了,圖書館門口的古希臘先賢們,連着石階也砸出缺口。
分不清是喪屍還是人類的一個個身影蝗蟲般湧來。
尖叫聲爆起。
沒持續幾秒,三都沒數到吧,叫聲就消失了。
隻剩地上斑駁的血,像是蚊子被一隻從天而降的大手拍扁。一大團是以班級為單位拍畢業照的學生留下的,一灘一灘又一灘分散的可能是零散的學生,也可能是學校裡的流浪貓狗。
喪屍什麼都咬,尤其是會叫的。
喪屍不會前搖蓄力,畢竟不是演電影。
感染的人和動物抽搐着站起來,屍群又壯大了,遠遠看過去,烏泱泱,像是一群叮血的蒼蠅。
地上好多鞋。
原來人慌不擇路逃跑的時候真的會掉鞋,這點電影倒是很還原。
……
一樓櫃台。
幾個學生躲在桌子下面,前面唯一的遮擋物是管理員大叔僅剩的下半身,多虧了這具亂七八糟的屍體,他們的氣味被掩蓋得很好。
鮮血順着縫隙流下來。
幾人面面相觑,臉色煞白,身體止不住顫抖,他們都沒意識到自己在抖。
粉色頭發的女生深吸兩口氣,扯動嘴角正要說話,對面的男生比了個“噓”的手勢,遞來紙筆。
粉發女生一愣,展開紙張歪歪扭扭寫字:喪屍大軍出去了,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男生在下面行雲流水寫到:等一等,林昭還沒醒,還有不少喪屍留在室内。
角落幽幽伸出一隻雪白的手,那隻手握着手機,屏幕顯示備忘錄加粗的大字:你們為什麼不用手機溝通,校園網還沒嗝屁。
這隻手的主人正是林昭。
逃跑途中,心急加上低血糖發作,沒躲進櫃子就昏迷了,是幾人合力将她拖進來的。
現在她緩過來,人醒了,還是林昭,但是神态和說話語氣又仿佛換了一個人,一個還是林昭也不是林昭的林昭。
幾人聞言一頓,紛紛掏出手機。
平時嫌棄的龜速校園網竟然真的能用,可能是使用的人減少了吧。
移動數據還是不行。
電話也是,依舊打不通。
大家關掉聲音和震動,面對面組建小群,群名抄襲了餘華老師的作品,叫【活着】。
幾人不約而同修改昵稱為真名,用眼神示意哪個名字屬于自己,并在群裡進行簡單的自我介紹。
微分碎蓋的帥哥叫顧錦程,學生會主席,知名富哥,跟林昭一樣是商學院,旁邊緊緊抱着他手臂的小個子時髦女生是顧卿卿,他妹妹,藝術學院的。
兩人旁邊是林昭。
林昭就是林昭。
林昭身旁的氣質美女叫儲瑜,兩人是室友,儲瑜是徳南大學公認的校花,禮儀隊的門面,同時也是信息學院的學霸,兩人大二才成為室友,之前林昭不住校。
粉發女生叫歐佳怡,傳播學院的。
她誰也不熟,隻是認識作為名人的顧錦程和儲瑜。圖書館出亂子的時候,她正在糾纏儲瑜,想邀請她去演播室客串主持,這才跟四人湊到一起逃命。
除了他們,一樓還有别的幸存者。
現在喪屍大軍在外面,室内隻有零星的喪屍,他們配合得當也不是沒有機會逃出圖書館。
關鍵是怎麼配合。
群裡的信息跳個不停。
大部分是顧錦程和歐佳怡在說話,顧錦程一條條分析現狀,歐佳怡純話痨,還有心情誇顧卿卿的表情包可愛。
顧卿卿沒理她。
林昭:有糖嗎?
儲瑜:……你剛才是低血糖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