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默默打開車窗,豎起中指。
離開大學城,穿過一片同樣混亂的居民區。
天空飛過幾架武裝直升機。
林昭知道,大學城即将封鎖,喪屍密集的地方會投下炸彈,周邊也不妙,進出道路很快就會設置路障,說不定已經設置了。
其實直到二十年後,對今天的一切仍舊沒有清晰的解釋。
病毒如何爆發的,最先在哪裡爆發,各區域之間是如何的,沒人知道,所有人都像被洪流裹挾的沙粒,洪水到哪裡,他們就到哪裡。
沒有人能掌控自己的方向。
時間緊急,林昭驅車沖撞障礙物,吉普的強度不錯,隻要不是和泥頭車對撞,問題不大,離開擁堵的居民區,林昭駛入山路。
林家在城市的另一頭。
穿越城區過去絕無可能,病毒爆發初期,城市極其混亂,危險的不隻是喪屍,還有陷入絕望的人類,他們的主觀能動性更強,突破道德的底線,破壞性就沒有了上限。
具體就不說了。
看過行屍走肉的人應該知道。
林昭打算開上山,繞道環湖路,從城市外圍回家,就跟她之前繞道學校外圍到到南門停車場取車的思路一樣。
也許會花費幾天,但更安全。
林昭想過了。
回家是最優選擇。
林家在北郊的森林公園附近,建造初衷首要考慮的就是低調。位置隐蔽,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入口一旦封閉,就能與世隔絕。房子後面臨湖,有自己的碼頭、應急電源和淨水系統。安保設施一應俱全,地下室能完全封閉,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應急食品儲存得少。
不過問題不大,末世初期,收集物資沒那麼艱難。
她在心裡盤算,許徹突然發瘋往前車玻璃撞。
林昭緊急刹車。
一聲巨響震得身體哆嗦,側方一道痕迹射來,前面道路立馬出現凹坑。
這是槍?
來不及細想,驚心動魄的一幕出現——穿着迷彩服的喪屍抱着獵槍牽着一條隻剩半邊臉的土獵從斜坡跳下來。
會使用工具,還能控制動物喪屍。
變異種!
林昭立馬縮到許徹兩腿之間,縮緊身體,大氣不敢出。
如果剛才開過去,車胎肯定爆了。
變異種在阻擊她?
不是,大哥你都感染成變異種了,幹嘛不到人多的地方吃大餐,非要在荒郊野外伏擊她這隻小蝦米!
為防範山火,一月持續到六月都是明市的封山季,現在五月,外來人員一律禁止入山,一路上都沒看到人,這具喪屍……恐怕是偷獵者,在偷獵途中轉化了。
通常來說,偷獵者不會隻有一個人。
林昭腦子飛快運轉。
果不其然,很快又有幾隻喪屍圍過來,全都背着槍。
她是買到彩票了嗎?竟然在病毒爆發初期遇到一串變異喪屍?
嗯?
這對嗎?
林昭握緊鋼筆,默默盤算。
對方要是沒有武器,還能放手一搏,現在的情況簡直是死路一條,想不到一點活的可能。
變異種的可怕之處在于,它們往往是擁有樸素智慧的:除使用工具外,還有珍稀糧食的傾向,普通喪屍咬到哪算哪,獵物冷了就不吃了,變異種往往會從肢體開始進食,直到最後才會動内髒器官,讓糧食一直保持“熱乎”。
落到它們手裡……
林昭思索片刻,選擇用鋼筆對準自己。
還是自殺比較好。
林昭縮成鹌鹑,放緩呼吸,本來就絕望,她突然想到一件事:車窗沒關!
入山後,一隻喪屍鳥撞在車窗,稀巴爛,她打開清理,沒有關緊。
天要我亡。
林昭想到四個字。
不過重生本來就是逆天而行,運氣爛到爆也正常。
她下意識抓緊許徹的褲腿,一陣苦笑。
喪屍灰色的眼睛在車窗之外掃視,漠然地轉動,看到許徹對面駕駛室的車窗開着後,背起槍,走過去,當能看到骨頭的血手即将伸進縫隙,打開門時,滋——
車窗升起。
林昭詫異擡眸。
許徹按的關窗。
不止如此,他開始摸索……似乎在找東西。
啊這……
哦……
嗯。
林昭懸着的心終于死了——許徹還保留生前的刻闆行為,即林昭甩手下車,他負責關閉車窗、熄火、找大小姐遺落的衣服和包,盡職盡責拿好。
怪不得坐車就老實,系好安全帶就像中了孫悟空的定身術,原來是職業病犯了。
死了都還是金牌保镖。
不愧是你。
林昭的眼淚不争氣地湧出,全部落在她幫許徹包紮小腿的那本書上,那是一本拉美詩人的詩集,最顯眼處寫着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那不重要,林昭看到書封印着一段話:我不再愛她,真的,但或許我仍愛她。愛多麼短暫,而遺忘如此漫長。
林昭的淚更加洶湧。
她看到這段話,覺得像自己,又覺得像許徹。
她到現在也不知道許徹對自己是怎樣的感情,面對告白,他沒有正面回應,沒錯,許徹以前就是這麼可惡。
不知怎的,林昭現在特别想活,沒這麼想活過,雖然也不知道活着幹嘛。
人類想活的沖動總是奇奇怪怪,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