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恢複意識時,四周仍是雨聲。
那雨細細地落着,像在耳邊纏繞。她的意識像是從濕布裡被擰出來一般,一點點緩過神來,腦子發脹、身體發冷,連四肢都麻得不太聽使喚。
她沒立刻睜眼,先是側頭傾聽。風灌進來的方向和之前不同,帶着未曾熟悉過的角度,像是換了一片天色。
她第一反應是去确認門口的情況,但右腿剛一用力,突如其來的抽痛讓她差點昏過去。那腫脹處似乎牽動了傷口,火燒火燎地傳來一陣麻痹又深刻的疼。
她靠回牆角,大口喘了幾次氣,才讓視線慢慢回到清明。
屋内依舊潮濕,風聲不斷。那股香味,也還在。
她睜開眼,看見門口那塊幹地上,灰白色的身影蜷縮如故。
水獺還在。
它睡着了,尾巴卷起,鼻尖埋在前爪裡,胸口随着呼吸輕輕起伏。像是凍了一夜的小獸,縮在牆角,不打擾誰,也不打算離開。
林夕沒有吭聲,隻是動了動指尖。她已經不指望那東西會聽她的。上次她開口,它根本沒理。
她垂眸掃了眼自己的腿。傷口裂開了,縫線斷了幾根,血混着膿從邊緣慢慢沁出來。疼得不劇烈,但像刀片一點點刮着意識,叫人難以忽視。
她撕了點衣角糊上去,沒綁緊,隻圖擋住那團顔色。
精神海裡,黑狼翻了個身。
那動作不警覺,也不敵意。它隻是換了個姿勢,側了側頭,把耳朵朝門口方向偏了一點。
林夕靠在牆上,盯着天花闆的裂縫看了許久,情緒沒有起伏。
外頭的風變了。
比清晨更冷,帶着一絲不同尋常的香氣。
那不是黴味,不是鐵鏽,不是血,而是某種極淡的、穩定的香——像是某種洗滌後的衣料氣息,又像是高等酒類蒸散出的微冷酒香。
她胃裡猛地一緊。
那味道,曾在某個宴會裡聞到過。
那時台上的向導身着白衣,眼神冷漠,台下哨兵逐一下跪。她站在最末端,遠遠看着,像個局外人。
那是高級向導的氣息。
她強迫自己收回感知。
就在這時,水獺醒了。
它沒有動,隻是睜開眼睛,看着她。
兩隻精神體之間的距離不變,氣息卻在空氣中悄然交彙。
林夕喉頭一緊,沒有出聲。
下一刻,黑狼坐了起來。
它平常很少會在她未失控時動作如此清晰。
林夕警覺,皺了下眉。
黑狼沒有攻擊意圖,也未發出低吼。它就那麼坐着,像是等一個她聽不見的信号。
她冷着聲音道:“别過去。”
黑狼沒反應。
它隻是慢慢起身,低下頭,緩緩向水獺的方向靠了一步。
林夕咬緊牙關,擡手咬破了自己的手腕。
疼。
劇烈的痛覺将精神海拉回來,黑狼頓了一下,腳步停在半途。
它低着頭站在那裡,仿佛失去了方向。
水獺沒動。
它隻是看着這一切,眼神無波,隻是呼吸比剛才淺了一些。
林夕撐着膝蓋,将臉埋進臂彎,不讓人看見她的表情。
香味仍在,平靜地籠在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