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始終記得風的味道。
那是廢棄區清晨最刺鼻的氣味——生鏽的金屬,凝滞的濕泥,以及某種野獸在雨後蜷縮太久、被風一點點剝開的氣味。
現在,她又聞到了。
她蜷縮在牆角,一動不動,黑狼伏在她身旁,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而那熟悉又陌生的精神波,正逐寸逼近。
腳步聲由遠及近。林夕沒有擡頭。她知道是誰。
“你先别吓她。”
是蘇彌的聲音,低低的。那語氣,不像是在指揮誰,更像是在安撫什麼。
林夕閉着眼,神經緊繃。黑狼耳尖動了動,卻沒有露出爪牙。精神體依舊顯現,它還不肯退下——這說明林夕的精神狀态并未恢複。
“你帶她走了。”男人的聲音随之響起,比林夕預想中要平靜得多。
她緩緩睜開眼,看見了那雙黑靴。他站在蘇彌身側,背對着光,看不清面容,但那份存在感,卻如影随形。
程浩。
她的眼神并沒有變化,隻是輕輕地吸了口氣,像是在忍痛。
黑狼站了起來,毛發炸了一些。
水獺仍趴在狼身旁,沒動。它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緒,也仿佛明白——現在不是沖上去蹭臉撒嬌的時候。
“她還沒完全恢複。”蘇彌開口,“我不想再帶她跑。”
“她精神體處于半狂化後期,”程浩低頭,看了黑狼一眼,“這種狀态不該被藏起來。”
“把她帶走。”林夕忽然出聲,嗓音低啞,卻透着一種近乎譏諷的鎮定,“你大可以按規矩舉報我,或者動手。”
程浩靜了半晌:“我不會動手。”
林夕冷笑:“怕傷到你家向導?”
蘇彌緩緩轉頭:“林夕。”
林夕沒理她。她撐着牆站起來,腳踝一軟,整個人重心向旁邊傾去——黑狼迅速将身子頂上來,穩穩擋住她跌落的力道。它的鼻尖貼着她的胳膊,像在詢問她是不是還要嘴硬。
林夕按住黑狼的頭,低聲說:“走開。”
黑狼沒有走,隻是靜靜貼着她。
水獺悄悄站起來,小心地搖着尾巴,繞到黑狼身後,伸爪子輕輕拍了拍它的背。那動作輕極了,像在說:“别跟她計較,她不是真的想趕你走。”
林夕看了一眼那團白,表情忽然有點動搖。
她記得,它叫毛毛。
她的嘴角抽了一下。最終沒說什麼。
“你還要打算躲多久?”程浩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不帶情緒,“這地方不會安全太久。”
“那跟你有什麼關系。”林夕咬着牙,“她是你的向導,不是我的。”
“你說得對。”他頓了頓,“但她想保你。”
“你很不穩定。”程浩看她,眼神冷靜。
蘇彌沒有出聲,隻是站在兩人之間,肩背挺得筆直。她沒有插手,也沒有調停。她知道,林夕并不是在和程浩争執——她隻是想找一個能反抗的“對象”,讓自己看上去不是那麼脆弱。
林夕垂下頭,黑狼貼着她腳邊卧倒,眼神警覺,喉嚨裡低低地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