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後院午後的風懶洋洋地吹着,竹簾微晃,發出一聲聲清響。陽光斜灑,從石榴樹的枝葉縫隙間落下,碎成細碎如鱗的光斑,鋪滿青磚。
林夕一手拎着修枝剪,站在廊角那棵香樟樹下,半隻鞋踩在濕軟的泥土裡,另一隻還擱在青石上。她皺了眉,摘下一枝葉片泛黃的枝條,低頭翻看手中的植物圖鑒。
“是這根。”她低聲确認。
黑狼靜靜地卧在她腳邊的陰影中,一動未動,卻始終保持着一種警覺的姿态。它的尾巴輕輕掃過地面,耳朵微動,卻始終沒有貼近她。就像是某種距離——它與林夕之間,還隔着一個她自己都不敢觸碰的界限。
水獺則蹲在不遠處的藤椅上,叼着一隻被它玩得起毛的繡球玩具,像在等着林夕回頭看它,又像是故意把球滾到狼爪邊,再慢吞吞地把它挪回來。
林夕看了它一眼,語氣淡淡的:“你又開始耍賴了。”
她最近發現,自己說這句話的次數越來越多。可話音落下時,手卻總會順着水獺的腦袋揉一下。像是懶得多管,又像是……不忍心。
蘇彌從内堂回來,遠遠便看見林夕半靠着柱子修枝,黑狼蹲在她身後,水獺拱着玩具。她眼底帶笑,走過去,将幾張記錄紙遞出。
“上午的共調頻率樣本。”她說,“我幫你标好了,塔那邊要這份。”
林夕接過,隻掃一眼,沒多問。隻是淡淡說了句:“你昨晚沒睡。”
“我在調水獺的感知頻率。”蘇彌垂眸,語氣平和,“你最近太穩,它反而開始賴床了。”
林夕沒說什麼,卻把那紙張疊得極整齊,小心塞進外袍内袋。
黑狼默默靠近了她半步,仿佛察覺到什麼,又像在試探。
下午的訓練臨時換了場地。東廊靜室被蘇母借去招待親戚,程浩便幹脆将練習移至西院石道。
“今天訓練反應值。”程浩擡頭,“你和水獺對抗。”
林夕皺眉:“你讓我對一隻向導精神體動手?”
“測試你的應激控制。”他語氣平穩,“精神體不是隻用來觀賞的。”
林夕沒接茬,但也沒拒絕。
訓練開始後,水獺在她四周繞來繞去,每一次靠近,都釋放出輕柔卻擾動明顯的低頻。那頻率無害,卻精準地搔在林夕精神海最邊緣的某一條神經上。
黑狼這次沒有第一時間露出獠牙。
它隻是站起,輕輕吼了一聲,然後退了一步,尾巴繞着林夕的腳踝卷了一圈,像是低調示意:我沒失控,你也别怕。
“你真忍了?”程浩在邊上微挑眉,“它剛剛那一波頻率不低。”
林夕按着眉骨,聲音低啞:“它太小了。”
“所以你不舍得下嘴?”
林夕瞥他一眼,卻不答。
“不是不舍得,是開始接受了。”蘇彌不知何時靠着槐樹坐下,手裡一盞薄荷茶,語氣平靜。
“你不用替我解釋。”林夕冷冷道。
“我不是在解釋。”蘇彌看她一眼,眼神平靜,“我隻是在提醒你,不是每一次克制,都是錯誤。”
林夕沒說話。
但就在她回身的那一刻,水獺順勢爬上了黑狼的背,仿佛找到了自己默認的“戰後休息區”,趴着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