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獄司門前。
李青雲來了。
因潘河之死,李遲意早已不信任典獄司,于是派人不少自己的人在入駐典獄司監牢。
牢房裡人多耳雜,裴昭見了李青雲出來,在外面說話。
兩人都沒注意到,牆角那個細瘦單薄,被皚皚白雪覆蓋住的身影。
裴昭問他:“李翰林前來,所謂何事?”
“付從生死了,你派人去處理掉他的屍體,别讓李遲意開棺驗屍。”
裴昭有些不耐煩,為什麼總是他來收拾這堆爛攤子,不過誰讓他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再是不滿,也隻得答應下來。
“與其辦事小心翼翼,畏手畏腳,不如先想辦法解決掉你那個好弟弟,才是一勞永逸的事。”
李青雲看着他。
他繼續道,“你放心,我沒想殺你弟弟,杜若蘭是他的命門,隻要想辦法,讓杜若蘭意外身死,他必定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自然,也不會有多餘的時間,和眼睛,來盯着我們了。”
李青雲聽完走了,在雪地裡留下一句,“你要做,就做幹淨點兒。”
等了一會兒,裴昭回身往典獄司走去,誰知被一雙纖細的手抓住了褲腿。
他回頭,不知從哪裡冒出個衣不蔽體的女子,發頂沾染白雪,用染着鮮豔花汁的五指,緊緊抓住他的腳。
裴昭正要一腳踢開,誰知這時女子擡起頭,有氣無力道:“裴郎,是我啊……小荷花,”
大約四年前,小荷花十二歲,那時她剛被人牙子賣進風月樓,因為年紀小,有些客人,就号這一口,老鸨子用一兩銀子把她從人牙子手上買了下來。
前面這幾年,她挂牌接客,恩錢都給了老鸨子。
前年,也是像這般的大雪,她站在風月樓前招攬客人,一個衣衫褴褛,滿臉髒兮兮的少年,因為偷了對面包子鋪裡老闆娘的一個肉包子被打了出來。
偶有路人觀望,可沒人會管。
“天天來我這偷,一次兩次我全當沒看到,今天還來,我看你是賴上我這鋪子了,我讓你偷,今天我就打死你,打死你。”老闆娘拿着棍子把少年打得頭破血流,少年自知理虧,沒有聲張,緊緊抱頭,被打得不敢吭聲。
小荷花看不下去了,摘了頭發上的一支玉钗,那是她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走過去,遞給老闆娘,讓她住了手。
老闆娘這才放了少年。
小荷花本以為他會對自己感恩戴德,誰知少年隻是瞥了她一眼,然後拖着殘破的身軀一步步離開了。
小荷花本以為她再也不會見到他。
直到去年,他出現在風月樓。
來人一身華服,闆闆正正,英姿飒爽,她向往常那樣笑臉湊了上去,剛要開口介紹自己,這才發現,他竟是自己此前救過的那個少年。
她因為丢了玉钗,挨了老鸨子的打,餓了好幾天。所以她對這個少年,沒有好氣,自己救了他,他一句謝都沒有,就走了。
正要扭頭走人,誰知他卻點名要她伺候。
她回頭看他,發現他也正在看着自己,小荷花心想,他興許是認出,她曾救過他。
後來她知道了,他是典獄司的人,當初人人喊打的落魄少年不再,短短一年裡,已是典獄司的二把手。
那段日子,他每次來,都點名要她伺候。
情到濃時,他會啞聲喊她的名字,在她還是清白女子時的閨名。而她會輕聲喚他裴郎,兩人僅僅相擁,她想,他應該是愛自己的。
他還對她說,如果哪天走投無路,可以去找他。
小荷花第一次反抗老鸨子,她下定決心,要努力存錢,離開風月樓,有了清白身,她才能與裴昭長相厮守。
後來,他成了典獄司司刑,便不經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