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幾年未曾在府上過節的宋家二爺,今年,居然破天荒地回來了。
宋府飯桌上,宋丞相極其夫人,還有幺女宋詩齡正在其樂融融地吃着年夜飯。
宋清然的突然到來,打破了餐桌上的和諧。
幾人都愣了一瞬,直到宋詩齡歡喜地喊了聲:“二哥,你回來了。”
宋夫人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起身,吩咐侍飯的仆人:“還不快去,命廚房多加一副碗筷。”
宋清然落了座,四人沉默不語地用飯,一點兒聲響都聽不到。
宋丞相率先打破了沉寂,“既然回來了,你打算何時成親?”
沒想到父親開口第一句問的不是他在外過得好不好,仍是催他成婚,宋清然落了婉,放下筷子,與宋夫人道了聲:“我吃飽了,季娘,三妹,你們慢用。”說完起身要走。
宋丞相‘啪——’地一聲摔筷站起,指着兒子的後背怒目道:“宋清然,你身上留着宋家的血,娶不娶妻,由不得你。你若不娶,便逐你出宋府,從族譜除名!”
宋清然沒有搭理父親的威脅,邁着步子離開了飯堂。
宋府的西南角院,不同于全府别處的喧嚣和喜氣,這裡看起來荒涼,破敗,且陰氣森森。
宋清然攔住要前去送飯的仆人,“把食盒給我吧,我去送。”
這大喜的日子,大家都對這處避而遠之,這仆人也不例外,一聽有人要替他去送飯,立馬就把食盒遞了出去,“那就,辛苦二爺了。”
宋清然揮揮手,小仆飛也似地跑遠了。
他走進角院,古樹的落葉枯枝落了滿地,走上前,“嘎嘎”作響。
穿過昏暗的回廊,盡頭出現一道鏽迹斑斑的鐵門。
他推開虛掩着的鐵門,門栓被鎖鍊勾住,隻能露出一條勉強将飯碗送進去的空隙。
透過縫隙,暗無天日的房間暫得一瞬光明,隻見空蕩蕩的房間裡,四面窗扉被焊得嚴嚴實實,裡面沒有床,沒有家具,一覽無餘,除了中間地闆上坐着的那個,瘦如骨柴,長發落地的女人,她擡着頭,望着西南方向,唯有一道亮光穿過的窗戶細縫。
宋清然看了一會兒,随後低着身子,将食盒中的碗輕輕送進門縫裡。
他慢慢擡頭,嘴唇微動,許久,還是喊出了那一聲,“娘,吃飯了。”
無人回應。
那道背影一動不動。
宋清然問:“如果一個人,身上帶着從母體遺傳的蠱,自幼時起,月圓之夜便頭痛難忍,至今已快二十年,此人,會當如何?”
他等了許久,就在他以為,不會得到任何回應,轉身要走時,耳邊傳來一道枯井滴水般的聲音。
“會死。”
這簡短的二字,短促得幾乎耳不可聞,但宋清然還是聽清楚了,他急忙回身,追問道:“可有解蠱之法?”
可是這一次,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
典獄司蛇鼠成堆的深牢中,裴昭沒想到風水輪流轉,這麼快就輪到了自己。
不久前,他在這間牢房裡逼死了潘河,造成他畏罪自殺的假象。
他知道,是時候自我了斷了。
從懷中掏出一個藥丸,沒有過多地猶豫,他将其吞入喉中。
這時一柄短刃在空中旋轉着紮進了他的手掌,裴昭吃痛,藥丸落地,劍尖紮穿他的手,正好在離他的眼睛一厘處倏然停下。
“想死,沒那麼容易。”一道冷冽地聲音響在牢門前,李遲意收了扔劍的手,“上次讓你們在我眼皮子底下殺了潘河,這一次,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完,他轉身吩咐龐武,“把人,帶到刑房。”
宴春園上下誰都沒想到,好好的一個年,會過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