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雨季,淅淅瀝瀝的雨霧籠罩了整個桂林,不少遊客都被潮濕的天氣吓退了。
景區迎來了幾乎沒人的淡季,但也有一些遊客反其道而行之,特意選在雨季來人少的桂林旅遊。
漓江中現在就飄蕩着幾艘木船,在風中輕輕晃蕩,像極了水墨丹青畫。
豐旗對着兩岸的朦胧青山,正舉着相機上下找角度,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挂了好幾次電話之後,他不耐煩地接了起來。
“究竟有什麼事情?我不是說我這段時間休假了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比他還大。
“我不是說了嗎?幹我們這行的,電話不能不接。”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會準時接的。”
“對了,總部這幾天要來一位追瘦貓,她指定要找個見識多身體好會開車的本地向導,你先篩選幾個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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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了下來之後,豐旗還想繼續拍個幾張,但想了想老張電話裡說的,突然沒了什麼興緻,隻好對着船家說要靠岸了。
豐旗今年剛30歲,來廣西也五六年了,是疫情那年從浙江調到這來工作的。
每次回家談到自己的工作,豐旗都不好意思說出口,别人都是些什麼大老闆啊、老師啊、公司的小職員,再不濟也是擺攤的手藝人,而自己,當鋪的一個後生。
後生,也就是沒出師一個打雜的,幹了六七年了還是個出不了師的,感覺說出來都低人一等。
但是自家當鋪幹的可都是些傳聞中的神秘事情,就像那種什麼二次元裡的神秘組織,這樣想來,自己也至少是天之驕子,旁邊的重要角色。
不過,這麼多年,總部和廣西聯系的頻率一般,都是底下人來往的多,追瘦貓這麼大的職位還是第一次來。
追瘦貓,也是當鋪裡的行話,古時候是負責當鋪裡“折貨”的,當顧客要來當或者贖東西時,要包好東西放到貨架上或者從貨架上拿給顧客。
不過,這都是老黃曆了,現在追瘦貓負責的多是向顧客讨要一些已經到當期的當物,就和追債的差不多。
據說,追瘦貓都有些奇奇怪怪的能力,我們廣西當鋪的追瘦貓謝樂山傳言就能和神溝通,總部來的豈不是更加厲害。
豐旗心裡癢癢的,回到酒店,立馬拿另一隻手機聯系道上的百事通林金,向他打聽一些老實可靠的導遊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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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城馬路邊上的美芬米粉店是個老店鋪了,每次一到早上七點半就人滿為患,都是些打工人,上班路上特意拐過來吃早餐的。
覃序南好不容易擠進去點好餐,左右看了看,實在沒地方下腳,正打算和老闆說換成打包的,自己回去吃。
魚蒲擡頭一望,眼尖地看見了戴着帽子還堵在點餐點的覃序南。
“老覃,這這這,這還有個位。”說着,魚蒲趕緊把旁邊正在嗦粉的小弟踹了一腳,示意他讓個座。
覃序南端着一碗米粉坐了下來,實在餓的不行了,猛吃了幾口才開始和魚蒲說話。
魚蒲,本名姓蒲,又因為自己老婆喜歡吃魚,所以特意取了個藝名,表達自己對老婆的忠貞不二。
魚蒲放下筷子,側過身神秘兮兮地問:“你上次帶的那對遊客沒出什麼事吧?”
說到上次那對遊客,覃序南想起來就恨得牙癢癢,一對學生情侶,不知道從哪聽到的半夜上山看星星可以永遠在一起,非要半夜不聽勸上山。
好不容易和他們把道理講清楚了,最近下雨上山很危險,而且景區的某些山是不能爬的,他們一個一個表面應得好好的,結果半夜起來一看,兩個人背着包還是跑上山了。
大雨天的,覃序南先給公安打了個電話,然後一個晚上都在山上拿着手電筒找人。
快天亮的時候好不容易找到了,兩個人爬山沒看清掉溝裡了,還把責任怪到導遊自己身上,在公安局鬧個不停。
覃序南最後完全不想和這些人扯皮了,隻好賠了一筆錢,就當消災。
淋了一個晚上的大雨,是個人都扛不住,又加上最後被這對情侶氣的,回來就生病了,最近才剛好一點。
魚蒲啧啧啧了幾聲:“你也是倒黴,不過這種聽不懂人話的遊客就是這種垃圾樣,你别放在心裡去。”
覃序南擺了擺手,這種事也就當時氣狠了一下,人類的多樣性嘛,這才哪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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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覃叔給我打電話了,問我你最近怎麼樣了……”
魚蒲觀察了一會覃序南的情緒,确定他沒啥波動再繼續往下說。
“當然,我可沒背叛你,你當導遊整整一年這件事我可一點沒說出去。就是覃叔擔心你,總問我你在廣西準備什麼時候回去。”
前幾年疫情,導遊這行業可算是非常不景氣,而且危險也大,覃二叔一直不願意覃序南去當導遊,幾乎是他有這個想法就被否決了。
“反正現在不回去。”
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魚蒲松了一口氣,又把氣提起來了:“理由呢?”
覃序南扒拉了最後幾口粉,說了幾個字:“老樣子。”
“行行行,覃大公子。不過我也不懂了,你家那麼有錢,你咋非要一個人出來?”
他和覃序南是因為覃叔認識的,這小夥子剛來的時候,白白淨淨,一眼看出來是那種富貴人家養的很好的公子哥,就算現在做了導遊,也還是一副清澈的樣貌。
“我不是早就說了,一種感覺。”覃序南閉上眼,右手幾個手指相□□了點,假裝在算命。
大學畢業那年,覃序南去大理旅遊,碰到一個瘸腿道士被人追,他好心上前解圍,替道士賠了幾百塊錢。
瘸腿道士為了報恩給他算了一卦,總共八個字,“釀鬼有人,短命有生”。
最後道士解卦就給出了一個地名——廣西。
應付完了魚蒲,覃序南打了個噴嚏,看來生病的後遺症還沒消,用餐巾紙擦了擦鼻子就準備走。
魚蒲突然叫住了他:“最近林金在找導遊,說要幾個見識多身體好會開車的向導,你最近有出門的計劃沒,沒的話可以試試這個,據說錢很多。”
“多少錢啊?”
魚蒲看了看四周,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他做賊一下對着覃序南用手指比了個八。
“不去。我最近病還沒好全,先緩緩,再說了,我才當了多久,你報名了?”
魚蒲點點頭,最近老婆懷孕了,這不是着急用錢,而且選不選得上也是個問題。
覃序南插着兜,腳上的拖鞋吱吱作響,背對着魚蒲擺了擺手說:“那就祝你選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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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序南拖着身體上樓關上門,也沒像平常一樣先在卧室坐會,而是徑直走向衛生間,對着鏡子往上卷了卷衣服。
隻見心髒那個地方,有黑色的一團不規則的胎記,摸上去一片平滑,好像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覃序南卻知道,這個類似胎記樣式的東西是最近才出現的,剛開始是橢圓的一團,這幾天逐漸變成了不規則圖案,而且自己開始做一些亂七八糟的夢,一醒來又什麼都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