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下過雨，所以夏日的晚風很舒服，特别是騎着小電驢，風吹過來都有股清涼勁兒。

“你知道嗎？”俞皓迎着風說，“我們這條江往下遊是珠江，省城的那條江。”

“知道。”溫綿川看着他側臉說。

“什麼？”帶着頭盔，又有風，俞皓聽不太清。

“我說，知道！”溫綿川大聲了點，但眼睛還是沒離開過俞皓。

俞皓按照平時坐公車的記憶，載着溫綿川晃悠到鎮上。他以前就覺得坐小電驢比轎車，公車都要自在得多，沒想到，開起來更爽。有種特别自由的感覺。

可沒等他得意多久，肩膀被溫綿川連續拍幾下說：“前面好像有交警。”

俞皓不解，“怕什麼？我們有好好戴頭盔。”

“省城是不許電瓶車在市區載人的。”溫綿川有點緊張，“不知道你們市區會不會也……”

俞皓慢慢減速，問：“那你上次怎麼載我去吃飯的？”

“我兜的小路，怕遇到交警。”

“……”

俞皓隻記得公交車的路線，對其他路不太有自信。

“先避開吧。”溫綿川建議道，“晚點我們走去江邊也行。”

俞皓隻能聽他的，打轉方向盤，拐進一個陌生路口。

這條道路燈很稀疏，周邊都是些台球店或者是夜宵檔。裡面的人多數染着頭，黑色短袖加黑色窄腳褲，看着就不像正經人。俞皓擰了下油門，想快速通過。

看到右邊路口亮一些，他順着開過去，忽然後邊響起喇叭。後視鏡裡映着是輛黑色摩托車，但看不清人臉。

見電瓶車沒打算減速，黑色摩托車轟隆隆地追到旁邊，車上一位黃發男人叫嚣着：“俞霸！真的是你啊？”

溫綿川看了他們一眼，問道：“你朋友？”

俞皓沒看過去，聽聲音大概猜到是初中那些混社會的學生。他回了句：“不是。”

他擰緊油門，想把對方甩開。

但黑色摩托車并不想放過他們，還越靠越近，黃發男子大聲問：“帶條女兜風？”

因車速太快，以至于他誤以為坐俞皓後座的人是位女生。

普通的粵語，溫綿川還是能聽懂，他不敢私自搭話，而是歪着頭盯着俞皓緊繃的下颚。

眼看快要開回大街，黑色摩托車不顧安全直接沖到他們面前停下攔住他們。吓得俞皓按下刹車的同時，伸出腳在地上摩擦，迫使停下來。

“俞霸！做咩唔認人啊？”黃發男子下車後裝模作樣認親，“帶條女出街咁威啊？”

俞皓死死瞪着他，忍住怒氣說：“龍哥，我急住車朋友翻屋企，有事下次再傾好無？”

龍哥歪着嘴，露出讨人嫌的笑，他上下打量破舊的電瓶車，又瞄向後座的人，才看清對方脖子上的喉結，賤嗖嗖道：“唔好意思唔好意思，我仲以為你帶條女添。原來系個乸型。”

要不是溫綿川在身後，俞皓早就站起身給他一拳，“龍哥，我哋行得未？”

“行咩啊。”龍哥湊過去仔細看溫綿川的臉，确認是生面孔後，更加挑釁，“你幾時中意搞基噶？”

俞皓冷不丁地沖龍哥褲.裆就是一腳，把人踹出幾米遠。接着拽過溫綿川的手按自己腰上，低聲說“摟緊。”

他迅速啟動電瓶車加到最大油門，将方向盤打到最底，車子“嗡”地一聲繞過龍哥和摩托車往回飙。

風呼呼地吹，吹得溫綿川眼睛生淚，但他舍不得眨眼，盯着俞皓霸氣外露的側臉，雙手緊緊摟着他的腰。

龍哥捂着疼痛的地方大罵髒話，踉跄站起身騎上摩托車要追上。

拉開一段距離後，俞皓突然極速掉頭，電瓶車雖不及摩托車快，但勝在輕盈，龍哥來不及跟上，再往回追已經落後大半截。

電瓶車順利開入街道，這片區域俞皓還算有點印象，隻是身後的摩托車依舊像條瘋犬似的追着他們不放。

看着緊追不舍的摩托車，溫綿川提議道：“去姐姐店裡？”

俞皓也在考慮，但過了兩三年，不知龍哥混到什麼地步了，他不想連累到宋滢，所以沒敢開去那邊的街道。

他們連續避開好幾輛小轎車，後視鏡裡的摩托車身影越來越大，俞皓看下個路口可以去城山中學，幹脆把方向盤打右。在距離學校還有50米遠的地方急刹，拉着溫綿川的手就是跑，不顧保安阻攔沖入校門。

“是我！俞皓！”

雖沒看清人，但保安聽到狀元的名字定住了，他剛想往前走兩步細看，黑色摩托車停駐在門口大喊：“俞皓！讀咁多年書未讀夠？有本事出黎隻抽！”

保安聽得懂粵語，趕忙擺手讓他離開，威脅再不走就報警。龍哥豎着中指把車開走，順便對停在路邊的電瓶車狠狠踢上一腳。

看摩托車消失在路口，俞皓才松開溫綿川的手，走過去跟保安道謝。

溫綿川還處在很懵的狀态，被握過的手緊緊握拳。

“看來今晚不太好去兜風了。”俞皓歎了口氣，他也沒想到居然能遇到仇家，真的夠倒黴的。

“那人是誰？”溫綿川問。

“以前初中一個學校的。”

“你跟他有過節？”

俞皓咬了下口腔内壁的肉，“以前跟我打架打輸了，氣不順。”

“是江健說的那次嗎？”

“對。”俞皓尴尬抿了抿嘴，“沒吓到你吧，我們小地方爛仔多。”

溫綿川搖頭，随即笑道：“挺刺激的，有種飛女正傳的感覺。”

“什麼？”

“楊千嬅那首歌呀。”溫綿川說完後，用他獨有的粵語腔唱了兩句。

俞皓平時不怎麼聽音樂，所以不太了解，隻淡淡笑笑跟他走出校門，去檢查電瓶車。

幸好電瓶車前幾天經過一番維修，所以挺能扛。他們商量決定走有交警那條路回去，隻不過換溫綿川來開，快到查車的路口俞皓則下車慢慢跟着走。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一個漫漫步，一個緩緩開，直至看不見交警，才湊回到一起。

“要不要換我開？”俞皓上車前問，“說好帶你兜風的。”

“剛不是兜過了。”溫綿川遞過去頭盔，拍拍後座，“上車吧。”

車開得很慢，回去賓館的路挺雜亂的，許多小食攤占了街道三分之一的位置，隻剩一條小通道湊合行駛。

停穩在賓館樓下後，溫綿川先下了車，說：“你回去小心點。”

俞皓收回頭盔，望向他問：“要不明晚再帶你逛北江？”

溫綿川有點猶豫，覺得今晚自己有點鬼迷眼，沒好好控制住感情。應該要拒絕的，但溫綿川喉嚨硬是發不出聲音，嘴巴微張吐不出字。

“要是你忙，沒關系。”俞皓不想他為難，“早點休息。”

溫綿川應了聲後，轉身走上樓。

他不斷責怪自己，不應該，不可以，不可能。對方是直男，以後肯定會在學校裡找到個漂亮的女朋友，跟她一起叫自己師哥。結婚還會邀請自己去喝一杯，在大家的見證下親吻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