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綿川遲疑了一下，回答道：“都行，看你忙不忙。”
“我哪有你忙。”
“畢竟你準備要比賽嘛。”溫綿川說，“而且不是準備要考四級嗎？”
“不是六月才考嗎？”
“可以考慮把口語考了，當以後考雅思或者托福作訓練。”
“好，聽你的。”
俞皓的目光很灼人，燒得溫綿川的臉跟熱豆漿一樣燙。
他們在交往大半年時間裡，親也親過，摸也摸過，隻是最後一步誰也沒踏出去過。俞皓是自責的，畢竟昨晚溫綿川先主動，隻差他臨門一腳，關鍵時刻沒能支棱起來。
看着溫綿川羞怯怯的神情，俞皓鼓起勇氣問：“要不下次換你來？”
溫綿川吓得被豆漿嗆到，止不住劇烈地咳嗽，整張臉迅速漲紅起來。
“沒事吧？”俞皓輕拍他後背。
溫綿川擺擺手，推着俞皓往課室外頭走。
這層樓上早八的學生實在太多，溫綿川一邊咳嗽一邊找地方，最後拉着俞皓往樓下走，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停下來。
“你剛剛……”溫綿川吸了吸鼻，“是什麼意思？”
“我昨晚想了很久。”俞皓話裡透着心虛，“如果我不行，要不換你來，我沒關系的。”
“不行……是什麼意思？”溫綿川急促地問他。
“我也不清楚。”
“是對我不行嗎？”溫綿川試探着問，那些因咳嗽生出來的淚在眼裡打轉。
“不是。”俞皓搖頭，躲開對方泛紅的眼眶。
過了好一會兒，溫綿川才開口：“我做不了。”
俞皓不懂，“為什麼？”
“就是做不了。”溫綿川眨了眨眼，睫毛沾了點淚花，“我回去上課了。”
然後溫綿川轉過身，往樓上走，沒回過頭。
他們中午沒有一起吃午飯，溫綿川提前給俞皓發消息說要去支教隊幫忙，到了晚上則說要去找常教授。接下來好幾天，都是差不多的理由，存心躲着。
俞皓沒強行要求見面。問題出在他身上，在想到解決辦法之前，他在溫綿川面前也擡不起頭說話。
他抽空圖書館看了好幾本性學相關的書，從科普到小說都有。那些文字幾乎都在描寫男女之間的事，而男人與男人之間，像是不能說的秘密，沒法從字理行間裡拼湊出來。
“我怎麼看你老心不在焉的。”阿布責備道，“到底有沒有認真聽？”
“抱歉。”俞皓回過神，讓注意力放在數據上。
“要不我去買點咖啡過來提提神？”羅子超打着圓場，“皓哥昨晚弄模型弄挺晚的。”
阿布白了俞皓一眼，接着冷冷地說：“我要美式，冰的。”
“皓哥你呢？”
“我不用。”俞皓揉了揉緊繃的額頭，“那按照你說的我再改。”
自習室裡剩俞皓和阿布兩人，俞皓一聲不吭，聽着阿布不停地念念叨叨，不耐煩地在電腦做着記錄。
“你要是沒心比賽，趁早退出吧。”阿布突然加了一句。
本來俞皓這幾天心情已經夠郁悶了，聽他這麼說火氣也跟着上來，“是哪裡有問題嗎？”
“是你有問題。”阿布一針見血，“整天魂不守舍的，幹嘛？跟溫綿川分手了？”
“關你什麼事？”
“影響到比賽當然關我事。”阿布很直接，“要是我大三還拿不到獎，我保研資格會跟其他人拉開很大差距。”
“我有沒有跟你說别抱太大希望。”
阿布被怼得啞了一下，“那是你根本沒進入狀态，現在連子超都比你上心，别把事賴我身上。”
俞皓擰着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主要他自己也理虧，阿布說得沒錯，他确實不在狀态，每天腦子裡隻剩溫綿川和那點事，自己都覺得可怕。
“要不你跟我說說到底怎麼了？”阿布語氣軟下來，雙手抱臂往椅子一靠，“吵架？出軌？還是性生活不和諧？”
俞皓猛地瞪了他一眼。
阿布悶聲一笑，“大家都是男的，有什麼說不開的？”
俞皓按亮手機屏幕，看了看時間，猜羅子超估計還要幾分鐘才會回來。他眯着眼打量阿布，想到第一天對方說的那三個字：同類人
“你有片嗎？”俞皓沒繞彎子，直入主題。
“什麼？”阿布一臉疑惑，像是聽到了什麼陌生詞彙。
“男和男的，那種片。”
“你要在這裡看？”
“跟我男朋友看。”
可能這句話沖擊力太強，阿布被他驚得雙下巴都出來了。愣怔了幾秒後，拿出手機說：“你好像還沒加我微信。”
俞皓拿出手機，點擊阿布的頭像，把好友驗證發過去。随即聊天界面裡，多了兩個視頻。
“謝謝。”俞皓丢出兩字。
“不客氣。”
不到一分鐘，羅子超興沖沖地拎着三杯咖啡回來，仿佛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回到宿舍後，俞皓先去了衛生間，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點開阿布發過來的第一個視頻。
畫面裡兩個水潤的男孩熱情地接吻，跟他和溫綿川差不多，之後開始用手，用嘴，互相觸摸對方最柔軟的地方。俞皓沒有什麼反應，因為他看得非常認真，仿佛在看數模教程視頻一樣。
接着男孩們深情對視，一個躺着，一個跪着，跪着那個把躺着那個折疊起來，就像收折疊椅一樣。
俞皓目不轉睛地看他們如何連接，交融。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皓哥，你還要蹲多久！”馬俊在外面敲門，“等你快半小時啦！”
俞皓看了眼時間軸，回答道：“還有十二分鐘。”
“這麼精準的嗎？”馬俊吐槽道，“算了算了，我去隔壁宿舍借廁所。”
視頻結束後，俞皓馬不停蹄地往溫綿川家方向趕，穿過布匹市場時，遠遠地看着溫綿川拉着個行李箱從公寓那條路走出來。
“綿川！”俞皓大聲喊，不顧周圍的電瓶車跑過去。
溫綿川順着聲音看過來，驚慌地喊：“看車！你别跑！”
一輛載滿布匹的電瓶車差點刹不住車，被俞皓用雙手使勁按住才停下來。
“系未癡線噶？”電瓶車上男人罵道。
俞皓沒理他，繼續往溫綿川方向跑。
“你有沒有事？”溫綿川扯着他褲腳要檢查他的腿。
“沒事。”俞皓飛快地說，“我學會了，再給我一次機會行不行？”
“學會什麼？”溫綿川一臉蒙圈。
俞皓艱難地吞咽一下，喘着大氣說：“怎麼跟你上床。”
溫綿川驚得合不上嘴，瞪眼直勾勾地看他。
俞皓按着他的頭往嘴唇親了一口，“我說真的，信我。”
溫綿川張了張嘴，呆呆巴巴地說：“可是我等下要去雲省了。”
“去哪？”
“雲省。”溫綿川解釋道，“那邊有個支教活動。”
“你不是說準備退隊嗎？”
“不是我們學校的。”
俞皓看了眼他們腳邊的行李箱，“所以你是要去坐高鐵？”
“飛機。”
“幾點的飛機。”
“九點。”
俞皓掏出手機看，現在才七點半左右，便說：“那還有時間，我們先回家吧。”
“不行，飛機至少要提前一個小時安檢登機，我去機場還要時間。”
處在這時間點，俞皓也來不及問他為什麼不提前和自己說，但滿眼都是急迫，太陽穴那條神經突突地往外冒。
“要不等我回來？”溫綿川拉着他的手，“不着急這一時半會兒的。”
俞皓看了他好久，腦子隻有一個念頭，他低頭含住了溫綿川的唇，把他緊緊摟在懷裡。
街道上太多人與車，但偏偏沒人注意到這對正在吻别的戀人。他們如此渺小，就像一滴墨水滴到珠江裡，掀不起一點波瀾，卻融入了進去，流向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