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聚餐的人挺多，不光有他們四個，還有黃沛沛幾位同窗，再加上支教隊的師哥師姐，坐滿整整一桌，就差他們倆。

洗澡花了點時間，所以俞皓和溫綿川姗姗來遲。陌生人裡俞皓隻認識王念，所以很自然地拉着溫綿川坐到他旁邊。

溫綿川表現很熱絡，跟其他人有說有笑，完全看不出幾小時前有過應激反應。

俞皓邊吃邊偷偷觀察，以防他有不對勁情緒産生。

“你們倆的視頻火了。”王念說着把手機遞過來，“都快6萬點贊了……”

俞皓湊近看，是他扛着溫綿川奔跑在校道的視頻。畫面中他的臉被溫綿川身體擋了大半，而溫綿川整個人趴在他肩膀上，剛好沒拍到正臉。

但他跑步的動作被加了慢鏡頭特效，再配上煽情的音樂，整個視頻透着股濃厚的土味。

“誰發的？”俞皓皺起眉。

“文院的一位師妹。”王念拿回手機，“應該是今天在……”

“讓她删了。”俞皓沉聲道，“不然我找律師告她。”

包廂裡原本熱鬧的氣氛瞬間凝固。幾個跟着起哄的學生面面相觑，大氣都不敢出。

“好好好。”王念清楚俞皓的脾氣，“我給她發微信。”

溫綿川連忙緩和氣氛，笑着打圓場：“阿皓爺爺不知道我們的事，到時候喝沛沛喜酒的時候你們别說漏嘴了。”

坐王念旁邊的女生接話：“那讓她趕緊删！都露半張臉了，起碼打個碼什麼的。”

“打碼也不行。”俞皓很嚴肅，“整條删了。”

宋洋愣了愣，随後拿出家長口吻：“阿皓，先吃飯，有什麼事吃完再說。”

後半場飯局，俞皓全程黑着臉，除了溫綿川偶爾跟他說幾句話，其他人都不跟他說話。

宋洋時不時往他這邊瞟，眼神裡帶着欲言又止的意味。

俞皓每次都故意别開視線。

他當然知道自己脾氣不好，但隻要涉及到溫綿川的事，他必須這麼強硬，沒得商量。

吃完晚飯，黃沛沛提議跟溫綿川回校門口補拍一張合影，反正她的學士袍今天沒來得及還。

他們一行人沿着珠江浩浩蕩蕩走回學校，最後在北門牌坊停下。此刻的北門廣場正是熱鬧的時候，老阿姨們随着音樂跳廣場舞。而對岸燈火通明，将漆黑的江面撒滿金光。

俞皓站在階梯上，眼睛往每個阿姨臉上掃來掃去，生怕上午那個卷發女人又憑空冒出來。

“阿皓！”溫綿川站在正門下朝他招手，“要不要一起拍一張？”

俞皓朝他們搖搖頭。

“拍一張吧。”黃沛沛跟着勸，“我把衣服借綿川，你們拍。”說着，她把學士袍脫下來。

這件S碼的學士袍，在溫綿川身上特别顯小，還有點勒脖子，活像大人硬塞進小孩衣服裡。

對着鏡頭時，俞皓總算勉強扯出個笑容。

“行。”王念拍了幾張，“回去我私發你，絕對不放網上。”

“謝謝。”俞皓收起笑容，又回到原來的位置繼續盯梢。

“衣服給我吧。”宋洋接過溫綿川脫下的學士袍，小聲嘀咕道，“也就你能受得了他這臭脾氣。”

“阿皓很好。”溫綿川立刻說，“沒人比他更好了。”

宋洋無奈笑笑。

溫綿川看向俞皓筆直的背影，知道他在擔心什麼。肯定又在為自己的情緒病提防。

與其他人告别後，俞皓和溫綿川肩抵肩往家方向走。

原本俞皓說要打車回去，這悶熱天氣，散步走回家，估計還是得出一身汗。

但溫綿川堅持要走路。

俞皓眼觀四周，一路沒怎麼說話。

溫綿川不喜歡他這種狀态，緊繃得容不下有蚊子在自己身邊飛過。

“我沒事。”溫綿川看向俞皓，“這種應激梁教授說幾小時能緩解。”

“可萬一你媽……”俞皓話到嘴邊又改口，“我是說那個女人萬一突然出現，反複刺激就不是幾小時的事了。”

“确實是我媽。”溫綿川坦誠道。

俞皓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怎麼……”

“我不知道。”溫綿川搶答，“不知道她是怎麼找到我，找到中大……”

“是不是……”

“她跟他鬧掰了。”溫綿川繼續搶答，“應該沒有聯絡方式。”

俞皓微微側過臉，盯着溫綿川。

對方表情很平靜，也許是梁教授的心理疏導有了作用，讓溫綿川的應激反應不再那麼強烈。

“她挺恨我的。”溫綿川說，“因為我長得像溫聞峰。”

“不像。”俞皓立刻反駁。

溫綿川沖他笑了笑，“但他也喜歡男的。”

俞皓沒作聲，腦子好像被打了個死結。

“鬧離婚那陣是女的。”溫綿川輕描淡寫，“去到馬來西亞變成男的，那男的跟我講了很多他的事，我才知道原來他男女都來，可能我是同性……”

話沒說完，溫綿川的嘴被俞皓手掌狠狠捂住。

“不可能！”俞皓打斷他的話，“别拿人渣當參照，你跟他完全不一樣！”

被捂住嘴的溫綿川隻能用眼睛表達，他眨了眨眼，用力點了點頭。

“以後不準這樣想。”俞皓沒松開，“知道沒？”

溫綿川睜大眼睛，拼命點頭。

那眸光很特别，一看就知道是男生的雙眸。眼裡的潭水又深又黑，在深邃和溫柔間平衡得恰到好處，讓俞皓想往裡跳。

俞皓松手的瞬間，飛快地在溫綿川唇邊輕啄了一下。

“要是覺得不舒服，就找梁教授聊聊。”俞皓說。

“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