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間,有一道人影站在包廂外側門口。
是個陌生男人,穿着灰色外套,戴着黑框眼鏡,神色平靜,像某個無害的老師。
他正拿着手機,對着包廂内的方向拍照。
她視線一頓。
男人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注視,微微側頭,與她視線短暫對上。下一秒,那人放下手機,轉身離開,消失在走廊盡頭。
蘇喬臉上的血色徹底褪去。
——林澈的人。
他在“看”,但是看什麼?
他們在等她露出更多“異常”。
聚會繼續。大家唱起了最後一首《朋友》,群情激昂,擁抱、起哄、拍肩亂作一團。
謝聿站在她旁邊,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散場,燈光亮起,有些人陸續離開,蘇喬也起身準備走。
她剛推門出去,就聽到身後一陣腳步聲。
“蘇喬。”
是謝聿。
她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
他追上來,和她并肩,卻沒有說話,直到兩人走到KTV外的樓梯轉角處。
“你是不是從來沒把我當同夥?”他忽然問,語氣淡淡的,卻壓着一種情緒的顫動。
蘇喬停住了腳。
風從樓道窗縫鑽進來,帶着一絲涼意。
她沉默幾秒,低聲說:“我隻是……怕你會後悔。”
謝聿看着她的側臉,愣了一下。
“那你也該讓我自己決定。”他說,聲音不高,卻很認真。
蘇喬轉過身,和他對視了一瞬,那眼神幹淨、克制,卻冷得像結了一層霜。
“我隻是發現,這些事好像比我一開始想象的要危險很多。”
謝聿張了張口,終究沒說出話。
兩人隔着一步的距離,誰也沒有再靠近。
最終,蘇喬移開視線,轉身下樓。
燈光落在她背影上,投出一道幹淨的剪影。
謝聿站在原地。
他擡頭看了看頭頂那盞一直閃爍的走廊燈,忽明忽暗,就像某種正在失控的系統信号。
蘇喬走遠了。
謝聿還站在原地,拐角處隻剩他一個人,樓道裡紫紅色一閃一閃的燈照着他校服的衣角,時明時暗,在地面上投出一段斷續不清的影子。
他沒有回包廂,也沒有和其他人打招呼,獨自一人走出KTV,順着街邊慢慢往家走。
夜風有些涼,他把手插進兜裡,低着頭,一步步走得很慢。
腦子裡還回蕩着蘇喬唱的那句:“我曾經擁有着一切,轉眼都飄散如煙。”
他想,她是不是早就知道結局。
忽然,一道模糊的影子映入視野。
前方的路燈下,有個人影歪歪斜斜地坐在地上,靠在電線杆邊。
謝聿眼神一凝,快步走過去。
“盛硯?!”他蹲下,拍了拍那人的臉。
盛硯擡頭,眼神混亂,但還算清醒。
“你幹嘛?喝多了?”謝聿問。
“你知道高中生不能喝酒嗎?”盛硯反問他,聲音發虛。
“……那你倒在這幹嘛?”
盛硯搖搖頭,像是說不清楚,又像是說太多了。
“我不知道,”他靠在柱子上,臉色有點蒼白,“突然一下覺得很惡心,就像考試那會。”
謝聿皺眉:“考試?你剛剛不是在KTV唱歌嗎?”
“是啊,”盛硯低聲笑了一下,“但我不知道怎麼了,真的很奇怪。”
謝聿沉默了幾秒,伸手去扶他:“行了算了,先别說話,起來,我送你回去。”
盛硯沒拒絕,搭着謝聿的肩膀站起身。
兩人順着路邊慢慢走着,誰也沒說話。
城市的夜晚像一張巨大而模糊的濾鏡,把所有聲音都隔了一層灰。
走了幾分鐘,謝聿忽然低聲問:“話說,你……真的在這之前就認識蘇喬?”
盛硯愣了下,在努力想。
“嗯……我其實記不得了,”他看向夜空,“但我總覺得,是的。”
謝聿沒回應,手收緊了一些。
盛硯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怎麼?吃醋啊?”
“……有點。”謝聿坦白地說。
“哈哈哈。”盛硯一邊走一邊晃,“但其實我覺得,我在之前也認識你,還有顧绾,還有其他人……”
謝聿一怔,側頭看他:“你說什麼?真的?”
“可能是吧。”盛硯低頭看腳下的影子,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有時候做夢,夢到我們坐在另一間教室裡……那不是現在的班級。可是我能記得你的臉,能記得喬姐坐在窗邊。”
“……你做夢了吧。等下,喬姐是什麼玩意?”
“可能是吧。”盛硯笑笑,眼神卻沒再看謝聿,而是看着前方那排模糊的路燈,像是在找某個根本不存在的出口。
風吹過他們身邊,夜晚仍舊寂靜無聲。
兩個少年走在冷清的街上,像剛剛從某個舞台走下來,還沒來得及卸妝,就被推向了另一場無人知曉的劇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