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标初步成功，在有森川這樣強力競争對手的情況下還能入圍，實在是一件很值得慶幸的事。

下午回到公司，許緻來不及走進辦公室，随行的同事已經興高采烈将事迹宣揚開了。

“現場真的熱鬧，到場的公司比我們預計的更多，都盯着這塊香饽饽。”

“森川？當然！”

“你們都不知道，許助理神了，帶着我們花了整整三天時間改寫的标書竟然處處正好壓森川一頭。”

“勝算當然大，抛開其他單就标書來說，咱們絕對強過森川。”

“許助理太厲害了，我承認是我目光短淺，昨天還在心裡小小埋怨了一下改得太多太累，我跪。”

……

看起來和一開始的他一樣，被利益吹昏了頭腦，忘記自己付出的時間精力情緒或許遠遠超過了最終利益的價值。

又或許不止是沈令聞說的那樣，除了處境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每個人本身的價值和能夠創造的價值也不同。

他們的心力就是不值錢，時間也不值錢。

許緻被拉着迎接歡呼和吹捧，笑容勉強能維持體面：“大家的努力都有目共睹，沒有出最後結果前不要松懈，大家繼續加油吧。”

人堆很快散去，許緻轉身往辦公室走，挺直的肩膀慢慢垮下來。

臨到下班，雨終于停了。

許緻收拾好桌面起身朝外看了一眼，夕陽從奔走飛快的烏雲後探出頭來，金黃光芒傾斜籠罩桐海。

下了大樓，他根據琳琳衆眼線彙聚起來的信息規劃出安全路線，躲開陳崎盛，直接從負一層繞到隔壁商場，再從隔壁商場下到地下停車場。

在B2區找到自己的車子，手剛搭上車把，久違卻又熟悉的眩暈感來勢洶洶，直沖天靈蓋——

片刻之後，“許緻”扶額重新站直，掃一眼周圍，萬分鎮靜地拉開車門坐上駕駛座，掏出手機，将微信切換到自己賬号：

沈令聞：【破案了，看來不止日落時分是必要條件，日落也是。】

沈令聞：【這場因緣際會還沒結束，希望許助理不會太失望。】

對方回複很快，消息接踵而至，一條，兩條……一共四條，内容簡短卻豐富，讓他禁不住挑了挑眉：

許緻：【記好你現在的位置，我的車一般都會停在這。】

許緻：【下班之後看琳琳消息，她會給你報你弟弟可能出現的方位，躲開那些地方就不會被堵。】

許緻：【我不是随身助理，需要近劉炳勝身邊的工作找陳瑞，别讓自己手上閑下來，就不會被叫進總裁辦。】

許緻：【你那位姓章的助理有問題，具體不知道，你自己查。】

半分鐘後，附加最後一句：【還有，我失望得很。】

沈令聞：【1】

沈令聞：【小姨今天過來串門，現在應該已經到我家了，她比我媽要情緒外露得多，你路上有空就做做心理準備，順着她說的做就行。】

心理準備？

許緻幹脆關掉手機扔在一旁。

奉承上位者這種事，他從來不需要準備。

半小時後，許緻面紅耳赤地決定收回這句話。

小姨是真的熱情。

簡直熱情過頭，熱情過剩。

“怎麼感覺瘦了這麼多？”

許緻剛下車還沒進本，早早等候在門口的令瑜便快步迎上來。

嬌小勻稱的身材，和令宜女士六分相似的面容，一笑起來雙眼如月牙彎彎，雙手拉住他上下打量：“哎喲寶寶，是不是隻顧着工作沒有好好吃飯沒有按時睡覺？黑眼圈都要冒出來了。”

許緻愣在原地，忽然間手足無措。

應酬可以，客套可以，阿谀可以，打官腔也可以，但是熱忱關切不可以，噓寒問暖也不可以。

對于從未和父母親人有過正常相處的人來說，處理這種場面完全就是人生短闆級存在。

何況……何況沈令聞根本沒有和他說小姨會叫他寶寶。

“小姨，我沒有……”

陌生又親近的稱呼，讓許緻的咬字發聲難得出現不明顯的磕絆：“隻是這兩天比較忙，忙完就沒事了。”

令瑜：“忙完就沒事？什麼忙完就沒事，又想騙我，你一個人拖着那麼大一公司能閑着？”

許緻被她抱着手臂帶着往裡走，不适應的觸感讓他肩膀開始發僵。

令瑜：“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就知道拼事業拼事業，一拼過頭，就連身體都不要了，現在說你們左耳進右耳出，等老了這裡是毛病那裡是病根，後悔都晚了……”

沈元京今天也被小姨阻截了，沒能定時去“許助理”那兒打卡報到，這會兒正捏着把開心果蹲門口看熱鬧，順便販販劍，讨讨罵。

意外的是劍沒販凡成，罵也沒讨到。

他哥今天更不一樣了，沉默，拘謹，被小姨拖着回家的樣子溫馴得像隻被套了頸繩的杜賓，路過更是直接無視，連個餘光都沒分給他。

這是咋了？

真上班上傻了？

不是，他哥上班上傻了？？

那以後管理公司掙錢養全家的髒活累活不會落到他身上吧？？？

補藥啊！！！

……

“到家了還戴着領帶做什麼，不難受嗎，趕緊解了松松氣。”

令瑜伸手過來，許緻乖乖低頭，方便她為自己解下領帶。

“哎喲這眼睛裡，盡是紅血絲，沒少熬夜吧，一定要早點睡啊寶寶，幸好我給你帶了好些蒸汽眼罩，晚上睡前要記得用噢知道嗎？”

許緻：“知道了小姨。”

“是不是還沒吃完飯？好久沒嘗小姨的手藝了吧，這樣，今天小姨親自下廚，糖醋排骨和水煮肉還喜歡嗎？”

許緻：“喜歡，謝謝小姨。”

“真是的，跟小姨還客氣啥。”令瑜喜滋滋起身往廚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