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開外賣盒,桌上也散放着開了封的食品包裝袋——無一例外都是空的。
從散落的單據來看,這些外賣和速食品都是新近購買的。
看上去,房間的主人似乎是一刻不停地在吃、吃、吃……
是這兩位吃播真的有這麼敬業?
還是有别的什麼原因?
時躍皺着眉頭,一邊在腦海裡飛快地回想着各類詭物的信息,一邊循着那微弱到幾不可查的氣息,在滿屋的垃圾裡仔細翻找着。
恰在這時,終于吐完第二輪的小朱,白着一張臉也跟了進來,羞慚地表示:“對不起啊時隊,我……我沒忍住。”
正在翻垃圾的時躍:“正常。第一次看到這種場景,都這樣。”
聽到時躍的安慰後,小朱振奮了一些:“時隊,您是在找詭物的線索嗎?我和您一起!”
時躍:“不用。你現在的異能等級還感知不到這種程度的痕迹。”
“你可以做另一件事——”
“找到這兩個人的直播,看看回放,提煉裡面的關鍵信息。”
小朱立即精神百倍:“好!”
*
死去的兄弟倆都在24小時内做過探店吃播。
個頭瘦小的弟弟去的是一家平價披薩店。從回放裡,能看到他一口氣吃了兩個十二寸的披薩,三桶雞翅,四盆意面,兩份牛排,以及零星小吃無數。
他并沒有因為這分量驚人的進食流露出任何的痛苦或者抗拒,反而一直面帶喜色,吃得十分投入。
小朱一邊看視頻,一邊小聲道:“這怎麼做到的啊?是吃進去就偷偷吐嗎?”
留言區裡也能看到同樣的質疑聲。但下面有觀衆答複“你看這個拍攝角度,不可能做小動作”“我看過那些假吃的,和這個完全不一樣”“如果是假吃,早就被舉報下線了”。
小朱把視頻放到最大,盯着主播的嘴部、手部仔細看了許久,最後困惑道:
“按照我們學過的微表情課程,這人是真的在吃,而且吃得很爽。”
“可是……怎麼做到的呢?就算胃部撐到極限,也裝不下這麼多東西啊。”
“要不,請技術科看看這個視頻的真假?”
時躍搖搖頭:“不用。你再往前查,看他們的直播是不是一直都是這個風格,特别是早期的直播。”
小朱捧着手機鼓搗半響,随後激動地擡起頭:
“有發現!”
“我找到幾條兩個月以前的——主頁上已經删了,但恰好有其他人錄過。”
“兩兄弟最早是做手工藝直播的,做出來的小東西賣相并不好,直播間非常冷清。”
“半個月前,他們突然開始做吃播了。因為吃得特别香,特别多,怎麼吃都不會發胖,還請了觀衆現場監督有沒有作假,所以一下就有流量了!”
“更奇怪的是,最早的手工藝直播裡面,兄弟倆都有些胖,雙下巴很明顯那種。但改做吃播後,他倆反而瘦了幾圈,雙下巴都沒了!”
“這兩周,兩人差不多每天都在直播探店,直播間的人也越來越多。”
“到了昨天,已經有廠商找到他們讓帶貨了。”
時躍沉思片刻,道:“找他們帶貨的,是不是一款叫‘微醺時刻’的啤酒?”
小朱詫異道:“真的!真的是這個!時隊您怎麼知道的?”
時躍應道:“外面桌上那孤零零的半瓶酒,就是這個牌子——你再查一下視頻,他們在直播裡有沒有喝過酒,或者酒精類飲料。”
幾分鐘後,借助AI完成搜索的小朱再次一臉驚奇:“所有的吃播裡,他們都沒有喝過酒!哪怕去撸串兒都沒有喝酒,隻喝了汽水。”
時隊又是從哪裡看出來這一點的?!
時躍沒顧得上繼續給小朱答疑解惑。
他剛從一堆破爛裡翻出了自己尋找的物件——
一個仿古小木盒。
小木盒隻有撲克牌盒那麼大小,做工粗糙,夾在一堆雜物裡毫不起眼。
但就是這個盒子,上面所附着的氣息,和屍體裡的詭物氣息“一脈相承”。
時躍打開了木盒。
木盒裡面空空的,隻有一張便利貼。
這種最常見的淺黃色便利貼上,寫着清隽工整的一行字:“滿意的話,請給我們好評!”
這是……?
時躍腦海裡轉過幾個念頭,手指夾起便利貼,問小朱道:“在你看來,這個字條是用來幹什麼的?”
小朱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時隊為什麼會這麼問,隻能老實答道:
“這個,看上去是外賣或者網購一類的,那些賣家特意寫的留言條吧。”
他想了一下,又補充道:
“這賣家也夠寒酸的,連個好評返現給紅包都沒有,就這麼一張小黃貼——”
“不過,雖然這留言條很簡陋,這筆字寫得倒是真好看。”
小朱早年被父母按着學過好幾年硬筆書法。此刻他一看,就能看出這位“賣家”,一定是在練字上下過苦功夫的。
時躍并未注意到小朱後面在說什麼。
在聽到小朱和他想法一緻、也認為“這是賣家的留言條”時,他就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裡。
主播驚人的好胃口,不停進食卻越吃越瘦,滴酒不沾的日常習慣,以及兇案現場的半瓶酒……
諸多零星碎片,一塊塊地拼在了一起。
片刻後,時躍晃晃手中的盒子,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沒錯,是網店。”
“有人在網上公然販賣詭物,恰好被這兩兄弟買到了。”
聽到時躍的推論,小朱再次目瞪口呆,過了好幾秒才道:“在網上,販賣詭物?!這這這,這個賣家,也太,太……”
小朱一時竟找不到合适的詞語。
時躍替他把話說完整了:“太窮兇極惡,太不知死活。”
他一面說,一面拿起那張小紙條再次端詳:“必須盡快找到這個‘賣家’。”
在對方賣出更多的詭物、引起更多的傷亡之前。
*
同一時刻。
華夏西南邊境地區,某村落。
一位單薄瘦弱、看着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年,端正地坐在桌前,用最便宜的簽字筆,在黃色便利貼上工工整整地寫着“滿意的話,請給我們好評”。
寫完之後,他将字條一張張地貼進他方才捆紮好的貨物上,再一件件的打包。
待一地的貨物都收拾好了,少年連打了兩個哈欠,擡手揉了揉眼睛。
他看了眼挂鐘:淩晨五點。
他是三點起床的,已經在這間庫房工作了兩個小時,早已困頓疲乏。
但他并沒有去休息,甚至沒有埋頭打個小盹。
他反而從抽屜裡掏出一張單據,逐一核對起來。
“油炸牛肝菌,兩件,已打包。”
“手工幹豇豆,一件,已打包。”
他默念着,同時在單據上不停打勾确認。
很快,每件物品後面都多了個整齊得猶如印刷體的小對勾。
隻有一樣除外——
在“塑形丸,五件”這一欄後面,是個留白。
少年将單據收好,再次打了個哈欠,起身匆匆朝廚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