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鐘,宮無間、小海、武真、關音音回到了那座廢棄的化工廠。
還沒到傍晚,那些魔獸鐵狗自然不會出來,他們預先在工廠中設好埋伏。
跟随他們前來的還有一輛鐵罐車,司機是個憨厚爽直的西南人,把車開到這裡之後,被陰慘慘的氣氛吓得不輕,連忙打車離開了。
化工廠的某些設備還是好的,按着查到的資料,大家四下分散,各自去調試。
宮無間從菜市場買好了生豬血,在昨夜的地方開始重新描畫陣法,自己就站在陣心。
……
太陽與地球之間的旋轉其實是非常複雜的運動,所以才會導緻每天日出日落的時間都不盡相同。
更何況還有許多外在因素。
就比如今天,傍晚時分陰了天,就可以算作提前黑天。
那些陰影裡,黑暗處,空間都開始不安分的扭曲顫動。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點了個頭。
宮無間沉聲喝道:“行動開始。”
這句話在空大的工廠中循環往複。
他割破手腕,鮮血流出。
那種邪惡的氣息再次顯現。
黑暗中,魔獸鐵犬再次出現。
……
…………
不知為什麼,羅修總對那無間地獄好奇。
崔判當然沒看見身後牛頭馬面的小動作。
他沉了聲阻止羅修繼續再問:“凡人,抓緊時間吧,趕不上時機,你可就回不去了!”
羅修想起來了,之前宮無間給他看過的唐王遊地府的小說,渾身一激靈,拉着崔判趕緊走。
崔判:“……”
羅修:“呃………?”
羅修:“咱往哪走?”
崔判一甩袍袖。
“自然是從六道輪回回去。”
羅修又擺起那看上去很假,但誰都讨厭不起來的純真笑容,連忙拍馬屁:“還是要仰仗大人您英明神武,為我帶路。”
羅修甚至用了這種文绉绉的詞來讨好崔判,他倆沒注意到,後面牛頭馬面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崔判仍舊帶着向前走,前方隐隐約約聽到水聲。
到了近前,羅修終于看了清楚,那是一條無比波瀾壯闊的大河,波濤洶湧,兇險至極,其上一架橋,卻極其細小,隻能容一兩個人并行。
再近些,耳中聽到的就不是水聲了,而是無數鬼魂的呼号。
那水不是水,而是無數魂靈奔湧在河道中,難以計數,形成了浪潮一樣的景觀。
無數亡靈擠在那座細橋前等待通過,看樣子要輪到羅修,少說還要幾百年。
“水是忘川水,橋是奈何橋。”崔判看了一眼羅修,知道他心中疑惑:“修橋的确不難,但孟婆隻有一位。”
羅修汗顔:“大人,我看那書裡記載,當年唐太宗李世民遊覽地府,也沒用喝孟婆湯啊?”
崔判又一次翻了那鬼白眼:“李世民是誰,你是誰?”
羅修心想那可不好說,現在人民當家做主……
果然還是三好學生啊。
前方無數亡靈嗚嚷嗚嚷,陰哭嗥叫,這時候牛頭馬面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他們倆一人一柄長槍,硬生生從鬼堆中為羅修開出一條道路。
饒是這樣,羅修也費了好半天,才跨過那道吱吖吖的小橋,來到彼岸。
彼岸沒有花,隻有一個枯瘦的小老太婆。
老太婆本來慣例地遞過來一碗湯,不經意看了羅修一眼。
一驚,一抖,湯撒了……
羅修一□□。
……
……
沒有了血祭陣法的某種限制,那些魔物也不管什麼循序漸進了。
鬼蟲鐵狗,鋼蛛妖蛇,如同那奔湧的忘川大潮一樣拍了過來,卷起無數黑煙與血色。
起初,宮無間和羅修仍舊憑自身修為抵擋,受了些輕傷,血氣吸引了越來越多的魔物。
眼看時間越來越近,月亮将近中天。
“變陣!”關音音清喝一聲,左手常動之智慧,右手常靜之慈悲,法光輪轉間,深陷敵陣的二人一瞬間消失,來到遠處。
武真擡手掐訣,召出一道金光咒,完全覆蓋住四人,比之前小海放的那道不知強大了多少倍。
還沒有完,魔物們發現事情不對,轉換方向,朝四人撲來。
真正的殺着是小海。
他按動手中遙控器,拉下身旁牆壁的電閘。
“噔噔噔噔………”工廠的大電燈依次亮起。
魔物們下意識擡頭一看。
上面有一個大噴頭似的東西。
小海邪魅一笑,顯得卻可愛至極。
“大不列颠培根子曾經曰過,知識就是力量哈哈哈哈!”
話音落下,噴淋設備啟動,這地下原本該有一個溶蝕反應池,此時卻盡是這些鋼鐵魔物。
紛紛細雨撒了下來……
那不是雨,是酸。
愛衛會是國家的秘密組織,事實上擁有相當高的權限。他們白天過來重新啟動了這些設備。
無數的酸溶液落下,那些駭人至極的魔物被淋上,頓時被溶的不成形體,冒着青煙,慘号着。
但仍然有一些魔物,在同伴們的掩護下,朝着四人奔襲而來。
小海抱起琵琶,取出撥子,當心一劃。
如裂帛。
聲音是空氣的震動。
此時空氣中盡是酸液。
于是琶聲所及之處,空氣中的酸霧盡數凝結成小液滴,朝着魔物們飛射而去。
在小海法力加持下,那些飛射的液滴速度極快,竟如子彈一般!
一瞬間,以小海為中心的一個扇形内,無數的魔物被殺死,再不能反擊。
月亮越爬越高,沒有幾分鐘就會到最高點。
魔物們似乎是被誰操控着,此時再不能遲緩,發起了最後的大沖鋒。
小海絲毫沒有畏懼。
昨天被一個家夥用術法迷了心智,騙到這裡,吸了精血。
小爺今日就要把場子讨回來!
撥子劃下,其後就是連續的抹撥撚挑。
初如密雨,漸成音律。
沒有嘈嘈切切,更不似珠落玉盤。
因為他彈的是武曲。
《十面埋伏》
我一個人,埋伏你們所有。
…………
……
孟婆哆哆嗦嗦地撿起湯碗,低下頭,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
崔判也把頭扭向一邊,裝作什麼也沒看見。
羅修忽然覺得,他們都在演自己。
無論是崔判、孟婆,還是後面一直老老實實的牛頭馬面。
他忽然又想起平等王那狐狸精似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