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修松開手，宮無間轉身出門，在樓下便利店又買了兩瓶啤酒，自顧自倒上，先幹了一杯。
屏幕中的戀愛電影還在繼續，因為一點小誤會，男女主角第一次吵架。
這段沒什麼意思，所以羅修在看他，他在看酒。
羅修忽然覺得辣點也行，跟着喝了一杯。
“不能喝不用喝……”宮無間阻了他一下，羅修反問：
“你以前經常喝酒嗎？”
“不經常，最多一年喝一回。”
今天他都喝了兩回了。
宮無間再飲一杯，酒意爬上雙頰。
羅修看着他發狠的樣子，有些好笑：“這樣就能睡着了？”
宮無間看他一眼，想了一下：“大不了不睡了。
“禅定一晚上。”
聽到他提禅定，羅修忽然想起來某樁事。
“那個，宮大主任……”他開始賣弄可憐。
“嗯？”
“上回你答應的尋物術法還沒教我呢。”
宮無間帶着一點點醉意，歪頭想了一下。
刻意被酒精麻痹，他的思維慢了半拍。
“啊，确實，不過現在還教不了。”
“為啥呀？”
“你知道修行者修的是什麼嗎？”
羅修反應過來，這是宮大主任要給他開小竈了，立馬坐好，認真聽講。
所以電影中和好如初的主角就被棄之不顧，充作夜裡的背景闆。
宮無間同樣放下酒杯，調小了電視聲音。
“我們生活的世界可以分為兩部分：有意識的，和無意識的。
“所謂修行，即是修煉自己的‘有意識’，來達成對無意識的理解與突破。
“比如，我舉起了酒杯——”宮無間說着拿起手中杯子，在熒光與月光的映照下，本來稍有醉意的面容開始認真起來。
他的眸子，黑白分明。
羅修咽了口唾沫。
他醉醺醺的樣子可愛，他認真的樣子很帥。
他施展修為、降魔除妖的時候帥的一批——
無論怎樣，羅修就是很喜歡。
宮無間沒注意壞學生正在溜号，繼續講解。
“舉起酒杯，就是意識對于無意識物體的操縱。而這種操縱是通過我的手——也是無意識的，完成的。而手與杯的作用遵從牛頓定律……”
“等會，這玩意關牛頓什麼事啊……”
“科學家們研究客觀的世界，在我們看來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哦……”羅修見他越講越玄幻，撓了撓頭。
“而意識與無意識的真正交界，就是我們的身體，或者具體一些，就是我們的大腦。
“而連接意識與無意識的介質，科學家們會認為是神經遞質及神經元之間的相互作用，在我們修行者眼中，簡單地稱作‘靈’。
“當然了，隻是一個名字，有人叫真氣，有人叫神識之類的。”
“修行者，就是由内外兩處着手，修煉靈，在内達成自我的和諧，在外達成對無機世界的超越……”
“停停停……”羅修哭笑不得：“頭大了……”
“啊，抱歉……有點沒注意方式方法。”
羅修更加哭笑不得：“話說，按照曆史或者小說裡的，修行不應該是求長生不老嗎？”
“長生不老？那算啥。”
？？？
您要不要看看您在說什麼。
宮無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古時有長壽者，稱彭祖，就是一位修行者，傳說活到了五百歲。
“而長生隻是修行的手段，通過足夠長的時間積累，量變引起質變，達到對世界的超脫。
“那種境界，道門稱之羽化，釋教稱之無我，儒者謂之成聖，而文人墨客小說家們，則稱之——
“萬物一。”
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
羅修聽着這般潇灑的描述，一時間心馳神往。
宮無間又喝了一口酒。
“至于長生不老，是很簡單的事，以現代科學的程度，過個幾十年，再抛開一些倫理，就可以實現。”
“哇……”羅修還是被震撼的難以言說，長生不老什麼的，對他這個修行處男來說，還是遙不可及的高天之上。
“當年我師父曾教過我，重要的是時空對耦性。”
羅修上學的時候好像就聽過這個詞。
忽然歎了一口氣，宮無間略帶無奈地解釋道：“當時師父他老人家說，時間不夠用空間，空間不夠用時間，反正光速不變，就要更高，更快，更強丫！”
宮無間學着他師父的模樣，振臂高呼。
羅修看着這幅滑稽樣，笑出聲來，宮無間說着說着也笑了起來。
末了，羅修緩緩勁：“宮大主任，那什麼地獄天堂，都是存在的嗎？”
宮無間看他一眼：“你之前去過，不過記憶應該被删除了。”
羅修心想那壞魔鬼幹的好事。
“所謂天堂地獄，不過是另一片空間，修行有成的人們聚集的地方。
“那鬼魂呢？
“地獄是個比較特殊的地方，從地球誕生之初就存在了，離這裡最近。
“而其性質就是，脫離了□□的意識可以長時間存在，不知為何又有通道，可以讓意識再回到人間，重新獲得□□。”
羅修默默想着在地獄中看過的景象……
“那宮大主任……你……去過地獄嗎？”
如果不是羅修神情純真不似作僞，這就是一句罵人話。
“沒去過，但有人去過。”
“誰？”
“師祖。”
……好回答……
當年孫猴子鬧完龍宮鬧地府，誰不知道？
電影逐漸接近尾聲，男女主大學畢業結了婚，一聲禮炮響，驚醒了二人。
夜已深
羅修拍拍身上，抻個懶腰：“哈，說這麼多，還是不懂怎麼修行，嘿嘿。”
宮無間意識到自己的失誤，隻顧着講大道理了：“抱……抱歉……”
羅修陽光一笑：“沒事，我不着急，修行在個人嗎。”
宮無間點點頭，很是欣慰，沒想到他心态這麼順遂。
“隻是……想早點幫上你的忙罷了……”
……
宮無間把頭扭到一邊，有些後悔剛才怎麼沒把兩瓶酒都喝掉，現在聽着這麼羞人的話。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像豪豬一般有着堅硬的刺，卻又無時無刻都渴求着他人的溫暖。
時鐘啪嗒一響，指向半夜十二點。
月亮爬得老高，所以月光就照不進來，一間小室中，隻有暗寂。
“我就不走了。”羅修輕聲說道。
宮無間感覺到，那種狡猾、操縱一切的意味又從羅修身上顯現出來。
他這樣輕描淡寫地說住下，宮無間就生不出一點此外的心思。
這麼看，羅修才是修行高的那個。
“衛生間在那邊，你先洗吧，我給你找内褲。”他轉身欲進室内。
羅修啞然一笑：“不用，當時念境中都沒這麼講衛生。”
“我怕……我身上有酒味。”夜愈靜，二人的聲音就愈小。
羅修靠近宮無間，低頭湊在他頸側深深嗅了一下，淡聲輕笑：“沒味啊。”
靠、嗅、輕笑，一套小連招行雲流水。
如果宮無間是旁觀者，他一定會痛罵這人是個浪蕩子。
但很可惜，他身在此山中。
所以兩抹紅迅速爬上臉頰。
“那就……不洗……
“你睡覺吧，我睡沙——”
這裡隻有一間卧室。
“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