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朵朵忽略因耳邊他靠得太近而産生的不适感,沿着蕭沐雲所指,往遠處将軍府門前看過去,正看見門房開門将來人請了進去。
距離太遠,她沒怎麼看清來人的裝扮,但蕭沐雲卻好似已經看得很清楚了,隻見他略一沉吟,對車夫吩咐道:“改道去城郊或是什麼地方,轉悠一圈再回來!”他又吩咐後車的林甫,先回将軍府應對,說罷,一起帶着周朵朵從另一條路繞走了。
周朵朵心想,這人必定不是蕭沐雲想見的人,她不好開口多問,但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且接下來她還要和蕭沐雲一起“做事”,倒不如一起打探清楚,免得下次見面惹上麻煩。
老闆不喜歡親近的人,她也得避諱一下不是?
“來的人是誰啊?”
馬車走了一段路,繞到主街以後,周朵朵問起蕭沐雲來。
蕭沐雲臉色沒什麼變化,說道:“是宮裡來的人,傳王上的旨意的。”
“啊?”周朵朵第一反應就是想到會不會是上次追查刺客受到責罰了,趕緊追問:“王上的旨意……這,你不趕快回去不要緊嗎?”
周朵朵不覺得蕭沐雲是那種把态度表現在面上的人,他這麼深藏不露,即便是要莫權篡位,現在對魯王肯定也是畢恭畢敬的。
可這會兒,就這麼把王上的旨意錯過去,會不會不太好啊?
周朵朵端詳蕭沐雲的臉色,他倒毫無知覺似的,甚至輕輕将身體後仰,靠在了馬車軟墊上,一副悠哉的模樣。
但他的眉頭是微微皺起的,周朵朵細心看過去,就能從他的眉頭間感受到他還是很在意剛才的事。
“難道你已經知道王上的旨意了嗎?到底是什麼事?”
周朵朵接觸蕭沐雲這麼久以來,還是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出略帶煩憂的神情,好奇之外還升起一股同情憐惜之情,就像好朋友遇見犯難的事,忍不住就關切起來。
但話一說出口,她就有些後悔了,因為蕭沐雲的目光跟着向她看過來,依舊是深邃冷淡帶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嚴,頓時讓她覺得自己僭越了,她趕緊低下頭,想開口解釋幾句。
她隻是單純地擔心他嘛!
但話到嘴邊又覺得說了怕蕭沐雲誤會,畢竟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端端正正的,并不是她往日接觸的那些朋友同學,話說多了就怕蕭沐雲又誤會什麼,幹脆直接抿了嘴。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
周朵朵移開視線,偷偷把系統弄出來,在日志裡“啊啊啊”了一頓,寫上:我太難了!跟這個老闆相處太難了,簡直是如履薄冰,關心也不對,不關心也不知道對不對,啊!他又看我做什麼?我臉上有花嗎?啊啊啊……
蕭沐雲倒是一直沒再說話。
片刻後,冷靜下心情的周朵朵聽見蕭沐雲叫自己。
她趕緊豎起耳朵,做出一副狗腿的樣子,擠出笑容問道:“是,主子,您是什麼吩咐呢?”
蕭沐雲毫不避諱地直視她,對她說道:“你以後少跟剛才那個人接觸。”
“啊,是,好的,主人。”
周朵朵知道蕭沐雲說的是瞿駿桓,雖然不知道蕭沐雲到底為什麼這麼說,但她還是一口答應下來。
蕭沐雲沒多餘的解釋,周朵朵也就不問。
馬車悠悠然從主街道下來,開始往城郊方向走去,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起來,中途蕭沐雲又跟車夫囑咐了些話,意思是停在某個地方,多等些時候再回去。
車夫遵命将車停在某個林蔭小路上,蕭沐雲不知又跟車夫說了什麼,那車夫走了開去,好久也沒有回來。
蕭沐雲沒讓周朵朵下車,他們兩個就這麼尴尬地坐在車裡,簡直像個出來約會的情侶,蕭沐雲還不讓周朵朵一直掀開車簾子,周朵朵越發地如坐針氈。
換成往常的時候,她倒沒這麼多想法,說不定早就睡了過去,但此時此刻,蕭沐雲和她乘坐的是那種小型的便車,剛剛能容納兩三個人的普通型馬車,蕭沐雲人又長得過分高大,弄得她不得不和他“擠”在一起。
蕭沐雲還自顧自地品起面前的茶水來,周朵朵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躲誰,要躲多久?真是犯難!
怪隻怪蕭沐雲太引人注目了,仿佛一顆火球般難以忽略,周朵朵自覺坐在這麼英俊的男人且又是自己大老闆的人的身邊,實在是難以放松下來。
在她實在忍不住扭了好幾下身體之後,蕭沐雲也終于覺察出來,他轉頭問她:“你要解手?”
啊!周朵朵内心尖叫,他怎麼能這麼直接問一個姑娘這種問題?叫她怎麼回答嘛!她就是覺得别扭而已,并不想解手。
周朵朵尴尬地說:“謝謝主子,我暫時沒有這個需要。”
“哦。”蕭沐雲垂下眼眸,補充道:“附近沒有茅廁,你要是想去,就在那片林子裡解決一下吧。”
周朵朵:“……謝謝主子。”
心裡吐槽一番,接下來她還得按捺着性子,強忍着不再動彈,但屁股還是漸漸開始發麻。
周朵朵不是那種老老實實能坐得住好久闆凳的性格,别看她長得文靜,但上學的時候,下課是一定會去操場活動的,換成現在,她看着坐了這麼久依舊紋絲不動的蕭沐雲,心中也是難免佩服。
他屁股不疼不麻嗎?就不能找個别的地方躲拜訪者?非得在這前後不着村店的地兒憋馬車裡硬躲?
周朵朵一口氣實在憋不住,對蕭沐雲直言道:“主子到底在躲什麼事兒?方便告訴我嗎?”
她笑呵呵地看着蕭沐雲,解釋道:“我尋思我之後去了宮裡,不是也得注意一點嗎?”
蕭沐雲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看不出是冷笑還是漠然,他道:“跟你沒關系,你不用躲。”
周朵朵立刻接口道:“那我下車行嗎?”
要躲你自己躲好了,浪費這麼好的天氣,去哪兒逛逛也比在這裡蹲着強啊!
眼看蕭沐雲淩厲地目光看過來,她讨好地說道:“主子,我就是想幫你回府看看消息,有事也好及時過來跟您通報。”
蕭沐雲似乎是歎了口氣,随後對她說道:“不用你通報。剛才我已經看清了,是邵蕙公主那邊來的曹公公,多半又是叫我進宮去與胡将軍暢談的,我不想去,隻能在這裡耗些時間,曹公公等得不耐煩了,自然就會離開。”
“因拿不準他們什麼時候會走,還是多等一會兒比較好。”
邵蕙公主?
周朵朵忽然來了精神,連摸魚也不想了,她對蕭沐雲問道:“這不是魯王的那個最親的親妹妹公主嗎?”
她記得資料顯示,和魯王關系最親密的,便是這個邵蕙公主,既然是邵蕙公主有請,那不是大好事嗎?為什麼不去,還有胡将軍,周朵朵記得,也是魯王跟前的紅人。
那這個暢談會可是高層聚集,搞不好魯王也是很重視,那蕭沐雲這麼躲着,不是屬于消極怠工嗎?
欲做大事,不是先得隐藏好自己的心思嗎?如果蕭沐雲現在就和魯王的關系搞僵,豈不是會打草驚蛇?
即便魯王名聲不好,舉止失當,那也不能當面讓他知道蕭沐雲對他不滿吧。
周朵朵一臉語重心長,蕭沐雲雖然現在在大盛國也是位高權重的臣子,但算年紀,他也不過是個未到三十歲的青年,難道也犯了和周朵朵一樣年輕人的通病?想摸魚嗎?
摸魚也是有講究的,這麼大來頭的人約你,你摸什麼也不能耽誤啊!
周朵朵剛要開口,蕭沐雲那邊卻主動說起來。
“邵蕙公主的女兒正在選夫婿,她找我們去也沒什麼正事,我躲了沒什麼的。”
三言兩語,他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周朵朵徹底明白過來,原來那個秦懷陽公主自從跟了舅舅過盛京以來,地位水漲船高,她本就沒有出嫁,現在更是可以憑借魯王,滿王朝随意挑選夫婿。
這個不用蕭沐雲詳細說,周朵朵也能想到,由邵蕙公主這個母親做主,魯王做後盾,近來給懷陽公主接連召見年輕勳貴,就是為了讓懷陽公主好好挑選一下未來的驸馬。
聽蕭沐雲所說,他已經應和胡将軍等暢談,去了邵蕙公主的殿閣不止一次了,每次都是衆位年紀相仿的男臣子坐在一起,由胡将軍主持,各自一句接一句地聊當下政事等,他們共處的室内還有一巨大屏風,想必屏風後就是暗中觀察的懷陽邵蕙等人。
周朵朵聽蕭沐雲的語氣頗為無奈,心中不禁感到好笑。
真沒想到原來蕭沐雲躲的竟然是這種事!
看來無論到了什麼時代,都有催婚的,不過蕭沐雲參加的這個相親大會卻是非比尋常的,對方畢竟是懷陽公主,如今大盛王朝第一貴女。
周朵朵在資料上看過懷陽公主的畫像,如果不是看了下面的文字介紹,她都以為是個上了年紀的已婚婦人,畫像看着和邵蕙公主幾乎差不多了。
而懷陽公主真實的年紀,也确實不年輕。不知怎麼回事,她到了這個年紀也沒有出嫁,難怪現在魯王他們要在穩固政權的百忙之中,還特意給懷陽公主弄了這麼一出。
“呃……”周朵朵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這其實本來應該算是個好事,但從蕭沐雲的反應來看,他的确是抵觸的。
而且周朵朵也能想到,萬一之後蕭沐雲真的能從魯王手裡奪過龍椅,那面對懷陽公主,雙方也是尴尬。
周朵朵也能想到,以蕭沐雲的外表,懷陽公主作為大齡未婚女子,必然也會十分看好這位年輕将軍的,隻是不知道這個異世界的婚姻觀,是不是也要看身份背景。
因看多了那份資料,周朵朵知道,蕭沐雲屬于那種靠本人才能上位的,材料裡還有好多達官貴族的一些年輕男子,他們的背景要比蕭沐雲高得多。
想來懷陽公主那邊,應該是從多方面考慮,可能會先選些入圍者,然後到最後,再出點什麼難題考驗,才能最終決定誰是驸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