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一家人圍桌吃餃子,中間放着一海碗的野蔥煎蛋和清炒菜苔,并一道豌豆苗肉丸湯,湯頭鮮甜爽口。
戚毅風吃了塊野蔥煎蛋,說道:“這幾日得忙活春耕的事,縣裡碼頭的活計就别去了,春耕後還要把那兩畝旱地翻出來,種些芋頭,經得住放。”
趙輕客點頭,“聽大哥的。”
衛妗笑說:“再種些花生吧,花生油香吃着比豬油好,那魏老說了,豬油吃多了對身子不好。”
“是這樣。”,吳鈎霜尋思着,動手給戚雲福舀了幾個餃子進碗裡,說道:“據說是年紀大了不宜多吃豬油,小姑娘更不行,容易長胖。”
戚毅風白了他一眼:“就你懂?瘦條條的有甚麼用,來陣風都能給你吹倒了。”
吳鈎霜心虛地笑笑:“我哪懂這些啊,都是碼頭幹活時聽那些人瞎吹的。”
衛妗搖搖頭:“早幾年讓你娶個媳婦,偏不樂意,現在三十好幾光棍一條,整日與些不正經的人瞎混。”
戚雲福小雞啄米:“就是。”
“嘿。”,吳鈎霜拿筷子頭敲了下她,“這些年白給你買糖葫蘆了,你這棵牆頭草。”
他嘟哝道:“神武不也是打着光棍嘛,怎麼淨說我。”
“他那是不在這,在這我也得說。”,衛妗愁容滿面,“村裡光棍咱家占大半,我都不好意思出去與人閑談,臊得慌。我看張氏都開始給她家牛蛋相看姑娘了,牛蛋今年十七,又有童生功名,這十裡八鄉的誰不稀罕。”
戚雲福嘿嘿笑:“上次我和阿韌去摸魚的時候還瞧見有姑娘給他送帕子呢,牛蛋臉紅得似個猴屁股,還不肯收那姑娘的帕子,挨了我倆好一頓擠兌。”
“阿韌也十七了吧?”
“是十七,和牛蛋同年的。”
衛妗搖頭歎氣,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人家十七去書院讀書,考取功名,成熟懂事,他十七還帶着蜻蜓上山掏蛋,下河摸魚。莫怪居老整日感慨自己桃李滿天下,家裡卻結歪瓜。”
一桌人聽得直樂呵,話這麼說确實也沒錯。
尤其是戚雲福,她幸災樂禍道:“阿韌方才還挨居爺爺拎着藤條追打呢,說他是祖宗轉世,專門來克他的。”
吳鈎霜:“你還笑阿韌,我看你倆半斤八兩的。”
“略~”
戚雲福噘嘴,瞪了她三叔一眼。
春日爛漫,桃花村的桃花園子迎來不少書生姐兒們踏青遊春,作為東道主的牛逸心邀了幾位交好的同窗到村中賞花。
姚聞墨也在其中。
得了小道消息,居韌以去拾桃花釀酒為由,拽着戚雲福到園子裡蹲人,他挖了株桂花苗栽進小花盆裡帶過去,煞有其事地與戚雲福解釋說是要提前送給姚聞墨的生辰禮。
戚雲福不稀得理他,倒是真想拾些桃花回去,她二嬸會釀酒,據說拿桃花釀的酒最是香醇,年份愈久遠,酒香就愈濃。
還記得她七八歲時,便釀了三壇桃花酒埋在荔枝樹下。
還可以做桃花酥。
戚雲福扭頭去拾桃花,也不管居韌了。
居韌抱着小花盆張望許久,終于看見一行着青衫的書生緩緩往這邊走來,他眸子噌地放亮,興奮地擡手跑過去。
“牛蛋!”
牛逸心臉黑了黑,扶額尴尬地看了同窗們一眼,對他們拱拱手道:“園中景緻不錯,諸位師兄可自行遊玩片刻,我與村中好友說些閑事便過去作陪。”
“無礙,師弟自便就是。”,作為牛逸心的同窗,哪能不曉得居韌的名頭,混不吝一個卻極其護短,早幾年牛逸心在書院裡遭縣中富家公子帶頭排擠,他夜裡就給人套麻袋打一頓。
還拿極難擦洗的碳墨給那富家公子臉上一左一右畫上烏龜,惹出好大笑話來。
幾個同窗走了,姚聞墨也打算散開。
居韌喊住他,一股腦把手上的小花盆塞與他,咧嘴笑得朝氣蓬勃:“姚聞墨生辰快樂啊!這是我送你的生辰禮桂花樹盆景,祝你摘得桂榜,一舉入仕。”
姚聞墨滿頭霧水,“還沒到我生辰啊。”
居韌:“我提前送你!”
牛逸心咬牙切齒:“你又在整甚幺蛾子,還有我早與你說過,有外人在的時候不要喊我稚名。”
“好好好,下次不喊了。”,居韌應得敷衍,牛逸心也根本不信他,隻給了他一個白眼。
姚聞墨垂眸撥了撥手中小花盆内翠綠的葉子,一時鬧不準居韌這是何意,他頗為無奈地歎了一聲:“你有甚麼事直言便是。”
居韌叉腰:“我沒甚麼事啊,就是我提前送了你生辰禮,你是不是也該提前送我一份生辰禮?”,他舉高自個雙手卷起皺巴巴的袖,拿手腕上綁的灰布在姚聞墨眼前極具暗示性地揮了揮。
“姚聞墨,你看我這雙手是不是缺了點物什?唉~我生活艱苦,家中還有爺爺要奉養,每日去縣裡碼頭扛大包,這雙手臂都不知被粗糙的麻布袋子磨傷幾回了,要是此刻能有人送我一對鹿皮縫制的新臂縛,那就真的是太好了!”
姚聞墨:“……”
居韌睜着黑白分明的眸,殷殷切切地望着,與李老三瞅肉骨頭的眼神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