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殿内,正堂的案上擺着一盤棋,黑子已經被白子逼到絕境。蕭婉兒拿着黑子,左看右看,最終認輸。
“陛下棋藝高深,臣自歎弗如。”
上官婉兒端着茶放到兩人手邊,正要行禮退下,女皇擡手讓她留下。
“你也坐下,陪朕和蕭副隊長聊聊天。”
“來俊臣一黨官員的陳情書你們也都看過了,可有什麼看法?”來俊臣雖已經身死族滅,其麾下黨羽卻還在。這些官員怕自己也被抄家滅族,便聯名上書為自己陳情,祈求女皇放他們一馬。
“回陛下,臣以為,求生确實是人之本能。若僅投于來俊臣麾下,未做其他惡事,放他們一馬也未嘗不可。”對于那些未曾害人的官員,蕭婉兒選擇為他們求情。
女皇笑着聽完,又問上官婉兒:“朕的另一個婉兒怎麼看?”
上官婉兒恭敬垂首,肩頸線露出優雅的弧度:“奴相信陛下已有定論。”
“那便如蕭愛卿所說,沒有作惡的就放他們一把吧!”
隻在一次閑聊間,大周的不少官員便躲過了一場滅頂之災。
與女皇的赦免旨意同時送出太初宮的還有數道任命:派武懿宗、婁師德、狄仁傑分道安撫河北,鳳鳴衛庚七隊随其巡視。
“今日多虧蕭副隊長仗義執言,才有無辜官員免受牽連。”上官婉兒送蕭婉兒出宮,臨到宮門時,突然行禮道謝。
蕭婉兒立刻将她扶住:“上官大人不必如此,陛下聖明,便是沒有我也不會牽連無辜之人。”
上官婉兒沒有回應這話,隻伸手摸了摸她臉上的紅梅妝,過了良久,才又說道:“蕭副隊長若是不嫌棄奴,以後便喚奴一聲姐姐吧。”
“怎麼會嫌棄呢?能與上官姐姐這樣的才女稱姐妹,是妹妹我的榮幸啊!”蕭婉兒開心不已,說話也多了分雀躍。
離了宮,她跑到南市,買了面粉調料回家做炒面,正如先前她征讨契丹一般。
裴應觀第二天便帶着庚七隊離開了神都,但蕭婉兒心中尚有疑惑。
“陛下明知師兄對她心懷不滿,就這麼放師兄出神都嗎?”
話剛問完,她就挨了流雲一個腦瓜崩。
“庚七隊的副隊長是陛下心腹,”流雲看着捂額頭的蕭婉兒,心中歎氣,“鳳鳴衛每一隊的隊長和副隊長中至少都有一人是陛下心腹。婉兒,我等固然是修行之人,但既然已入了朝堂,基本的為官常識你得知道啊。”
“哦,”蕭婉兒聲音悶悶,“我會學着的。”
内憂外患既除,神都城内也再次平靜。安撫河北過程中雖有争議,但也妥善解決,萬歲通天二年的最後幾個月總算安安穩穩地度過。
又是一年除夕,女皇照例在宮中設宴,從五品的流雲和蕭婉兒都要赴宴。
“我和師父這就走啦,師弟你要好好看家啊!”臨行前蕭婉兒摸了摸柳鳴音的頭,他雖然面帶委屈,但還是點頭應下。
蕭婉兒一身禮衣,頭戴五钿,坐在宴會末座。宴會上多為高官勳貴,鳳鳴衛統領副統領便是品級最低的一批,蕭婉兒能破格參加宴席也是因為鄉君的身份。她落座後悄悄掃視一圈,并未看到懷明。
宴會開始不久,便有宮人突然闖進來,快步走到女皇身邊,連禮都來不及行就在她耳邊悄聲說了些什麼。
女皇的笑容戛然而止,隻匆匆宣布宴會結束就離開宴席。
在衆臣驚詫之時,蕭婉兒以風卷殘雲之勢快速吃光了面前的餐食,好歹吃了個五分飽後才随流雲離開。
回到家時,柳鳴音還在做晚飯,流雲索性又拿出些食材,三人一齊做了頓大餐,圍桌而食,随後才開始守歲。
太初宮側門處,一輛馬車以最快的速度駛出宮門,直奔鳳鳴衛統領懷明的住處。到達目的地後,女皇一臉凝重地走下馬車,推門而入。
“陛下。”懷明的弟子們眼神悲戚,見到女皇也無心行禮,而女皇同樣沒有追究他們的不敬。
“你們師父現在怎樣了?”
“師父他隻強撐着口氣,就等着陛下您過來了。”元空從弟子中走出來,将女皇帶到懷明面前。
懷明靠坐在床上,聽到腳步聲,緩緩睜開眼,“陛下,您來了。”
“大師,朕來了。”看着一路輔佐自己的人走向生命的盡頭,女皇的聲音也染上悲意。
懷明自己倒是看得很開,反過來還安慰女皇:“陛下不必難過,生老病死本是定數,貧僧也隻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罷了。隻是有些事若是未能禀告陛下,貧僧便是去了也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