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呢？"顧懷升的聲音突然發緊，素描本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前排的沈墨猛地回頭，手裡的豆漿差點潑出來，"旭哥？他沒跟你說？今早教務處貼了他的退學通知書......"

退學通知書四個字像把生鏽的刀，剜得顧懷升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沖上前抓住那張輕飄飄的紙，油墨印着的"因個人原因申請退學"刺得眼睛生疼。記憶突然閃回昨天清晨，林旭耳尖泛紅着勾住他小指的模樣，此刻卻像一記耳光抽在臉上。

"不可能。"顧懷升撕碎通知書，紙片如雪片般紛飛。他抓起書包狂奔出教室，手機在口袋裡瘋狂震動——幾十條消息石沉大海，最後顯示的綠色感歎号像道猙獰的傷疤。當他踹開林旭家生鏽的鐵門時，隻看見積灰的茶幾上擺着半碗涼透的粥，和一張被淚水暈染的信紙。

"别來找我。你該有更好的未來。"字迹潦草得幾乎認不出，末尾還沾着幾滴深色的水漬。顧懷升跪在滿地狼藉中，顫抖着摸出素描本。最新一頁的畫還未幹透，畫着戴着學士帽的小獅子和鲸魚在畢業典禮上擊掌，配文寫着"要一起去看更大的世界"。

暴雨在黃昏時分傾盆而下。顧懷升站在林旭常去的老倉庫前，任由雨水沖刷着發燒的額頭。他突然想起某個雷雨天，林旭蜷縮在他懷裡說"有你在就不怕"，此刻空蕩蕩的鐵門鎖住回憶，鏽迹斑斑的鎖芯像極了他千瘡百孔的心。

"顧同學？"方晴撐着傘出現在雨幕裡，懷裡抱着一摞競賽資料，"我看到退學通知了......林旭臨走前找過我。"她遞來一個信封，裡面是張皺巴巴的銀行卡，"他說密碼是你的生日，讓我轉交給你當大學學費。"

顧懷升捏着銀行卡的手指節發白，雨水混着淚水砸在素描本上。他翻開空白頁，用顫抖的筆力寫下："第201次實驗——驗證失去你的世界，是否還值得繼續。"閃電照亮他泛紅的眼眶，遠處的雷聲中，仿佛又聽見林旭兇巴巴的聲音："顧懷升你要是敢哭，我就揍你。"

數學課的粉筆灰簌簌落在顧懷升的草稿紙上，他盯着函數圖像卻畫出歪扭的小獅子輪廓。講台上傳來老師的提問，沈墨悄悄戳他胳膊："顧哥，這道題選B......"回答聲卡在喉嚨裡，他恍然驚覺曾經會在桌下偷偷比手勢提醒他答案的人，已經缺席了整整三周。

素描本被翻得卷邊，夾在中間的楓葉書簽脆得一碰就碎。顧懷升習慣性摸向口袋，那裡本該裝着給林旭的草莓牛奶，此刻卻隻躺着枚磨得發亮的鲸魚鑰匙扣。隔壁班傳來喧鬧聲，他猛地擡頭，卻隻看見張笙情抱着作業本匆匆走過，女生看見他時下意識攥緊衣角——林旭臨走前拜托過所有人守口如瓶。

"顧同學，這是你落下的。"方晴在天台攔住他，遞過被雨水泡皺的素描本。顧懷升翻開内頁，最後那張未完成的畫刺痛雙眼：戴着學士帽的小獅子舉着空白證書，旁邊歪歪扭扭寫着"等你回來補全名字"。風掀起紙頁，他慌忙按住，卻在扉頁發現陌生字迹："照顧好自己，别總熬夜畫無聊的畫。"

暴雨又一次席卷校園，顧懷升抱着濕透的書包沖進老倉庫。鐵皮屋頂漏下的水珠砸在素描本上，他顫抖着摸出手機，在已拉黑的對話框裡打下又删除："小獅子，今天食堂做了你最讨厭的青椒。""我把競賽名額讓給方晴了。""我......好想你。"最終發送鍵始終沒能按下，他蜷縮在角落，任由記憶漫過每個與林旭有關的瞬間。

教室後排的座位始終空着，顧懷升每天仍會在晨光裡放下一份早餐。飯團被捏成的獅子形狀逐漸幹癟，草莓牛奶在抽屜裡過期，他卻固執地重複着這個無人回應的"實驗"。當素描本畫滿空白頁，他在最後寫下："第365次實驗——原來失去你的每一天，都是無解的方程式。"窗外的蟬鳴漸起，曾經鮮活的教室，如今隻剩下他與回憶對峙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