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扉訇然大開,一绯色身影刺眼地蹿了進來。绛九急忙躲到覽冥身後,道:“鬼呀!”
天雨氣得皺着小鼻子罵道:“你才鬼呢!”忽而柔情百轉地向鏡歌撒嬌道:“相公,你怎麼這半天都沒回來找我,害人家等得好辛苦!”
绛九翻着白眼作嘔吐狀。天雨瞧見,氣得撸起腕袖作勢要把他的眼珠子挖出來!
四人出了翟府,途中忽遇急雨。覽冥一揮袖便将绛九收了去。鏡歌打量了一下,露出了好奇的表情。覽冥解釋道:“紙做的,不經雨。”
“原來如此。”
天雨卻讪道:“那鬼東西那般嚣張跋扈,先前見它作紙鸢狀,沒想到還真是個紙糊的東西!”
覽冥不悅,厲聲道:“即便是紙做的,他也比金石寶貴!而且他有名字!小仙姬,你若再這樣稱呼他,我便對你不客氣了!”
鏡歌也道:“天雨,做人不該如此無禮。生命本無貴賤,這是你我都知道的道理。”
天雨怯生生地“哦”了一聲,三人便步入亭中躲雨。
“好一個生命本無貴賤,哪裡來的散仙在這裡裝腔作勢!還不把命都給我!哈哈哈!”是從亭台上方傳來的聲音,極似埙吹出的聲響,低沉柔長,給人一種船隻在江洋之上被海浪無盡颠簸的暈眩之感!
忽而亭子周圍大水如卷、渦旋四起,汪洋憑空在亭外浮現,水中還隐約有形狀如牛的黑影!
“我說這雨下得好生奇怪,原來是你!”覽冥立刻喚出墨守,隻見劍如飛镝射出,繞着亭台旋轉,形似委蛇,在其尾部綿延出黑色的蛇形流影……
“好一個虹蜺陣!”那如埙的鬼怪之聲一語道破,“一水蛇爾!還想破了我的陣法!”
所謂虹蜺法陣,由内外二環構成,内環為虹,外環為蜺,作雙頭蛇狀,恰似人間霓虹,是可以把水吸走的法陣。
此時,亭台開始劇烈震顫,水勢也越來越洶湧,一波波地撲來,想要撞破墨守所設的結界!
天雨看不懂眼前的形勢,忙問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覽冥道:“這便是夔魖的三兄弟之一水怪罔象了。”
鏡歌道:“你所用的虹蜺之陣,是想吸幹罔象的大水!”
覽冥點點頭。
鏡歌忙向天雨道:“快喚出納瑰!”
天雨恍然大悟,到她一顯身手的時候了,得意地高聲喚出法器:“納瑰,看你的厲害了!”隻見納瑰緩緩張開香囊口徑,覽冥指揮墨守配合納瑰的吸納術法。突然,一條赤黑色的長臂猝不及防地破開亭頂長驅直入,将天雨死死鉗住!納瑰立刻失靈,水勢從墨守留出的結界漏洞裡趁虛而入,一時亭中大水瘋漲,沖擊着三人!
“拏雲!”鏡歌忙出青龍,拏雲擺動着崔巍蒼勁的身軀,将他和覽冥高高托起,仰天一哮,便沖至穹頂冥冥雨霧之中。鏡歌掌心運風,風刃如雷霆之勢,立刻斬斷了罔象的赤黑色長臂。拏雲一個俯身便穩穩地接住了墜落的天雨。
罔象斷臂,雨勢稍息,隻見水中那其狀如牛的怪物陡然而起,如旱地拔蔥,巍然矗起,頭頂接住罔象後,又繼續拔高,甚至越過了拏雲的高度,與其淩厲對峙。那罔象隻有一個垂髫小兒的個頭,赤目,瞳仁如棗核,大耳、長臂,黑魆魆的,骨瘦如柴。他咬牙切齒地直勾勾地盯着龍上三人。
“罔象!你兄弟夔魖并非我三人所害,無需與我們糾纏!”鏡歌道。
“滿口胡言!你們身上有我兄弟的骸骨!怎不是害我兄弟的兇手!”
“夔魖用自己的皮作鼓是為了向你們兄弟三人求救,救助他的主人雀神。”
覽冥也道:“夔魖之所以失蹤百年,是因其主人雀神被人族控制。那日,你所聽到的鼓聲裡,一定有夔魖為你們兄弟三人留下的訊息!”
罔象半信半疑地斜乜着龍上三人,那怪物在他的身下越發膨大,隻見水漸漸地被吸進了它的肚子裡。罔象的那節斷臂在越來越淺的水中飄蕩着,也被那怪物吸進了肚子裡。罔象猛地一錘它的腦殼,“你還什麼都敢吃!快給我吐出來!”隻見那怪物懶惰地張開又癟又扁、又松弛又長的口連同那節斷臂嘔出了一大攤水來,那節斷臂磕磕絆絆地滾到了落在亭中的納瑰旁邊。罔象怒道:“那這是什麼?”隻見,他那節斷臂上的手指頭一個勁兒地猛戳着納瑰。
天雨這才想起,忙使喚納瑰放出了夔魖殘存的夔皮和犄角。在翟府裡看着散在地上的這玩意新鮮,便用納瑰收了它,沒想到會讓他的兄弟誤會是兇手,引來報複!
罔象不滿地奪過他兄弟夔魖的屍骨,便一股腦地塞進了那怪物的嘴巴裡。天雨嬉皮道:“原來這怪物也是你的囊橐啊!”
“罔象,夔魖給你留下的訊息說了些什麼?”覽冥問道。
此時那怪物慢慢地附着在罔象的身上,如一灘爛泥緩緩地蔓延開,慢慢被罔象吸收進了身體裡,随之罔象的斷臂處也長出了新的手臂。“他讓我們三兄弟搗毀翏陽殿。”
“翏陽殿?”鏡歌和覽冥隻聽過寥陽殿,那是天族璠京城的宮殿之一,人族修仙得道者多升居于此,因此成為人族修仙者心馳神往的聖殿。
罔象接着道:“仿造天族的宮殿所建,是人族翏陽教所造!”
“翏陽教?”
覽冥道:“我先前也聽說過人族興起以滅神為教旨的宗派,說的就是翏陽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