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暮色寂藹,下弦月與覽冥倒映在無往鏡光潔的鏡面之中,鏡中映照的山川澤國則一片死寂。很快,風從鏡中漸漸流出,而後風速愈發激烈将覽冥的衣擺吹得不停晃蕩。無往鏡開始旋轉,鏡中心形成一個巨大且深邃的旋渦,狂風肆虐,呼嘯而來。
隻有鏡歌知道這是什麼感覺,風勢越烈,代表時間之沙沖刷□□所帶來的痛苦就越強烈!因為你在違逆天道,天道的懲罰就是施加于人痛苦。因為人懼怕痛苦,痛苦越深,你才不敢違逆它。
漸漸地,天色從蒙蒙發灰,而後一點一點光亮起來,直到晴川曆曆,倉囷完好如初。人們看起來不過是做了一場噩夢,被更強大的種族開了個不懷好意的玩笑。
原來這就是時間倒轉,滄海倒流,燮瀛總算是親眼見識到了無往鏡的威力!但是荒族中人怎能如此熟練地使用天族的法器?他觑向身旁的風神,充滿懷疑。
“答應你的事我做到了。”覽冥努力壓着胸腔的起伏,化作細喘對鏡歌輕聲道。
“我不會食言的。”鏡歌微微颔首蹙額,而後十分真誠地對覽冥道:“隻是我還是戴罪之身,要先回天界領罰。”
“你何罪之有?”覽冥不解。
燮瀛搶白道:“還不是拜你所賜!你手上拿着的難道不是我天族的法器?若不是無往鏡在你手中,你有什麼資格和我們談條件!”
“這是騎伯技不如人輸給我的。騎伯當年以白帝郡百姓安危相挾,強行要走了風神的無往鏡,當時你們天族為何不追究?現在卻向風神興師問罪?天族做事果然是一向地不分青紅皂白!”覽冥又道:“如今,風神已答應為我荒族的人質,他便不會再回天族。若要罰他,就讓你們的判官到滄州來找我。”
覽冥一把拽過鏡歌的手臂,顯得有些許蠻橫:“跟我回滄州!”
鏡歌輕輕推開覽冥的手,道:“兩軍陣前,為将者不會食言。隻是,接下來你我二族何去何從,是否議和休戰,休戰又到幾時?這一切都還需鄭重商議,并立下盟約,雙方恪守,不可違背!”
“好,明日還在此處,你我二族共同商議。隻是,此番我荒族大獲全勝,天族必須寫下降書!”
“降書?小兒休得如此猖狂!”燮瀛罵道。
“哼,手下敗将,你又怎有臉在這兒猖狂?”沉沙來的正是時候,“明日,我荒族大軍就在此處等待你們天族的降書!晚了,我便率白虎軍踏平整個雷州!”
鏡歌對燮瀛道:“罪在主将,一切過錯由我一人擔責。你先帶流輝回去,我留守雷州,以防萬一。”
“風神大人,你一切萬加小心!”
沉沙的魔獸靈霄龐然大物一般擋住了燮瀛的去路,并沖他連吼三聲震懾了一番。
這時,燮瀛忽然使出一記堯天玄光打在了靈霄背上,靈霄側翻了個跟頭才站起身。突然數枚冰淩箭朝他們飛速射來,鏡歌立刻抟風盾抵擋,卻還是漏掉一箭,那枚冰淩箭狠狠插在了燮瀛的身上!冰淩箭速度之快出乎他意料。燮瀛被射中,半個身子被凍住,此刻絕不能移動,否則碎成一地冰渣!燮瀛突然對鏡歌大喊:“還不快走!”這打亂了鏡歌原本的計劃,流輝還危在旦夕,他必須先帶他回天庭。他若想走,沉沙和覽冥誰都攔不住他!可若動用無往鏡,那就不一定了。但覽冥卻遲遲沒有動手……或許是剛才倒轉乾坤之時傷了元氣。他依稀記得,自己使用此術之時,元氣損耗巨大,一時筋疲力竭。
沉沙不滿地沖覽冥大聲吼道:“你這是放虎歸山!”
“你是怕打不赢風神嗎?”
“我怎會怕!”
“二哥無需過分擔心,天族現有的戰力隻剩風神和鳳族了。經邲州一戰,鳳族看起來也不足為懼。而風神獨木難支,天族潰敗之勢已成!”
覽冥伫立在原處,望着白虎軍下山而去,他亦差信使将消息傳至燎原殿。至此,他總算可以松一口氣。忽的,覽冥轟然倒地,急得绛九立刻從前襟飛出,嚎叫不止!其實,從剛剛驅使完無往鏡後,他就在運氣強撐,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顫抖到什麼地步。他沒有鏡歌的底力厚韻,境界也低。驅動無往鏡倒轉乾坤太過吃力,每驅動一分,都在掏空他的身體,洗劫他的靈力。他低頭自嘲,臉上閃過一絲慘笑。绛九焦急地搖晃着覽冥,哭着道:“主人,主人,你沒事吧?你可千萬不要死啊!绛九不許你死……”
覽冥實在沒有力氣說話了,為了盡快恢複元氣,隻能化回本體。見主人八尺之身縮回到了七寸小蛇,绛九立馬不哭了,他要肩負起保護主人的責任!绛九小心地将主人抱到懷中,以待他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