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繼續講了下去:“路西法背叛了神,被逐出神殿。它變成了一條蛇,引誘看守人吃下禁果。故事從背叛開始。”
“看守人死了?”
“沒有,他們是很重要的角色。”至于上帝所說的“死亡”,我認為更貼切的解釋是,“禁果給予了他們智慧,讓他們發現了自己的有死性,發現了人類的終極痛苦。事實上,神之所以意識到禁果被偷吃了,是因為他們向祂讨要衣物。這說明他們萌生了羞恥心。”
前情提要還得講一陣子,我不想浪費燃料,所以熄掉煤油燈,合上書仰面躺着。庫洛洛效仿我躺了下來。我拉過毯子的時候好心地分給他一角。
“神沒殺他們,隻是懲罰男人勞作,懲罰女人生育。甚至在逐出園子之前,神還用動物皮毛給他們做了衣裳。”
庫洛洛并不贊同。
“我也不是這樣的統治者。”我盯着天花闆,想說故事的後續就是警告也不為過。
“世界上第一對夫妻孕育了新的人類,邪惡和善良都被遺傳了下去,不久,他們的一個兒子殺死了另一個兒子。神在殺人者身上留下了永恒的印記,既作為懲罰的象征,也作保護——警告他人不得傷害他,否則将受七倍報複。他們的後代繼續繁衍,惡很快充滿了整個世界。”
庫洛洛輕呵了一聲。我側過身看他。
"被驅逐者仍然永生,殺人者得到神的庇護。"他失笑,"當背叛成為生存的勳章,印記就不是恥辱,而是……"
“恩典。”我把臉壓進手心,“不過,神最終決定毀滅這個世界。”
忽有極細微的電流響動。而後,黑暗如約而至。
頂燈熄了。
庫洛洛也轉過來,面向我,仍然很專心的樣子。
我的眼睛很快适應了光線。還記得愛瑞娅說的規矩,所以聲音放得更輕了,“世界是他創造的,他自然也能毀滅。就和做出一鍋失敗的菜那樣。但也許,配料裡有些很貴重或是他很愛吃的東西,他想把那些東西撈出來,想着也許還能搶救下,重新做盤菜。”
“神總是不想把事做絕。”他評價。
我因為這份共鳴興奮起來:“這和我正好相反。如果是我,甯願重捏一對人,或是幹脆不造人了,造些沒那麼容易開智的東西,或是,把那果樹砍了,把天使殺了。總有很多辦法。”
他也笑,但沒說話。
“雖然世上充滿了惡,但神仍有個最忠實的守護者。哪怕神告訴他要毀滅世界,他也沒動搖,繼續幫神造了一艘船。”
我頓了頓:“神會降下一場巨大的洪災,上了船的生物都幸免于難。他們開始建設新的家園,神傳達了旨意,希望人們能夠充滿整個世界。人類卻無視了神谕。”
“人們意識到自己應該團結在一起,對嗎?”庫洛洛問。
他深黑的眼眸泛出潤澤的光,像黑曜石棱角的反光,讓我想挖出來裝罐子裡收藏。
“是的。”我仔細想了想,這和萌生在流星街的夥伴之情有類似之處。
“人類意識到了自己的渺小。他們決定呆在一起,建造一座最大的城市,甚至還想造出一座通天的塔。”
“他們想造神。”庫洛洛笃定地說。
“沒錯。”我勾起唇。
房間裡已經出現了規律的呼吸聲,但也有人偷聽得專注,他們的衣物不斷和床鋪摩擦。
我把毯子拉上來,完全裹住我們倆,這次隻剩氣音了,“神怎麼會允許人類無視自己,轉去造他們的神呢?祂混亂了人們的語言,将人四散到整個世界。”
我隐約記得講到了罪惡之城的覆滅,可意識已經昏沉得不知道自己的嘴巴有沒有張開,在不在講話了。
人們把家園建造得蒸蒸日上,卻被一把天火燒毀所有。
穩定的生活也能頃刻颠覆,什麼是真實?
我不疼了。
媽媽……
什麼是真實?
我的眼皮越來越沉,可是太累了,我放任了它。
直到面前出現了不正常的氣流波動。